赵志明的落网,如同拔掉了河湾镇脊背上的一根毒刺。那弥漫在镇子上空、无形的恐惧阴云,终于开始缓缓消散。
审讯室里,赵志明最初的疯狂和抵抗逐渐瓦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偏执被戳破后的空洞和疲惫。他对自己利用录音设备制造哭声、用镜片反射光影制造鬼影、甚至试图用荧光材料在特定角度下投射模糊字迹吓唬陈老伯等行为供认不讳。他也承认,冯寡妇窗外的哭声是他用隐藏的远程设备播放的,那最终极致的惊吓,或许还结合了他模仿的、其父亲偶尔提及的当年某个工头呵斥人的腔调进行的现场低语(利用夜色和恐惧心理放大效果),彻底击垮了冯寡妇本就紧绷的神经。
证据链完整,动机清晰。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严惩。
消息传开,镇民们唏嘘不已。谁能想到,一场延续数十年的旧怨,会以这样一种诡异而残酷的方式爆发出来。人们在谴责赵志明手段狠毒的同时,也不免对冯寡妇的遭遇感到一丝复杂的怜悯,以及对那段被尘封往事的悄然反思。
陈老伯在得知赵志明被抓后,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虽然身体依旧虚弱,但那双浑浊老眼里终日不散的惊惧终于褪去了。他和其他几位同样心怀愧疚的老人,在李廷的鼓励和贺强的见证下,最终鼓起勇气,一起去派出所补充了当年事故的详细经过,不再回避那份沉重的责任。
真相大白,或许无法让逝者重生,但至少让生者得到了某种程度的解脱。压在心头几十年的石头搬开了,虽然留下了深刻的印记,但呼吸总算顺畅了些。
李廷继续为陈老伯进行针灸和药物治疗,辅以情志疏导。药方着重于养心安神、滋补肝肾,如天王补心丹合酸枣仁汤加减。看着陈老伯的脸色一天天红润起来,睡眠逐渐安稳,李廷的心中也感到一丝欣慰。
结案后的傍晚,贺强再次提着一壶酒来到李廷的小屋。这次,他没有多说什么案子的事,只是默默给两人斟满酒。
“喝点吧,这阵子,辛苦了。”贺强举起杯,语气里带着浓浓的疲惫,还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李廷举杯相碰,一饮而尽。米酒的暖意驱散着秋夜的微寒。
“这桩案子……”贺强叹了口气,“真是让人心里头堵得慌。不像以前那些,真刀真枪或者下毒放火,这玩心计的,太瘆人。”
“心魔滋生之祸,有时远比外邪更伤人。”李廷看着杯中晃动的酒液,缓缓道,“岐黄之道,不仅治身,亦需调心。只是这心药,往往最难寻觅。”
“是啊,”贺深有同感,“以后这种案子,怕是少不了还得麻烦你。你这双眼睛,能看到我们看不到的东西。”
李廷淡淡笑了笑,未置可否。他知道,经过这五桩案子,他这位河湾镇的医生,已经再也无法回到过去那种纯粹的平静了。镇民们看他的眼神,除了信任和依赖,更多了几分近乎于对未知力量的敬畏。
但他所求,始终未变。无非是“医者”二字。
几天后,陈老伯的儿子从城里赶回来,千恩万谢地将父亲接去城里同住,换个环境,方便照顾。临走前,陈老伯特意来卫生院向李廷道别,老泪纵横,反复说着“谢谢李医生救了我这条老命”。
李廷只是温和地嘱咐他放宽心,按时服药。
送走陈老伯,卫生院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节奏。头疼脑热,感冒咳嗽,妇人调经,老人养身……李廷依旧耐心地望闻问切,开方针灸。
只是偶尔,在闲暇之余,他会站在窗边,望着镇子西头那片已然沉寂的老纺织厂方向。
人心如深潭,看似平静,底下却可能藏着多年的积怨、无法言说的愧疚、以及被各种执念滋养的心魔。这些“病”,无形无质,却同样能致命。
他能破解诡案,能解除毒素,能安抚受惊的神魂,但他无法消除人心深处所有的幽暗。
能做的,便是在遇到时,尽力去化解,去疏导,去扶正祛邪。
夜色如水,月光洒满庭院。
第五桩案子,心魔夜啼,终是尘埃落定。河湾镇再次恢复了它固有的节奏,炊烟袅袅,鸡犬相闻。
李廷收回目光,转身拿起下一份病历。
生活依旧继续,而医生,永远在岗。
(第五案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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