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伯在药物和针灸的作用下沉沉睡去，暂时脱离了恐惧的折磨。但李廷和贺强的心情却更加沉重。
男人的声音？冷笑？
这个意外的线索，瞬间将案件从“冤魂索命”的诡异氛围中，拉回到了更为复杂冷酷的人为阴谋轨道上。
有人在对这些心怀旧鬼的老人进行精准的、持续的心理折磨！冯寡妇的死，绝非终点，而可能只是一场复仇或清算的开始。
“查小娟的亲属！”贺强在派出所里，对着手下民警斩钉截铁地下令，“尤其是男性亲属！父母、兄弟、甚至关系近的表亲！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出来！看看谁最近行为反常，谁有可能知道当年的内情！”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河湾镇不大，户籍档案也相对简单，尤其是几十年前的人员关系。很快，初步信息汇总上来。
小娟，本名赵小娟，父母早已过世。她生前并未婚嫁，直系亲属只剩下一个哥哥，名叫赵大勇。但据老档案记载，赵大勇年轻时就去外地参军了，后来据说转业到了北方某个城市的工厂，几十年间几乎没再回过河湾镇，很多人都快忘了这号人的存在。
“赵大勇……”贺强看着这个名字，眉头紧锁，“远在北方？几十年没回来？他会是幕后黑手吗？动机有，但时间和空间上似乎不太可能。”
难道方向错了？
就在贺强疑惑之际，一个负责走访老纺织厂职工的老民警带来了新的消息。
“贺队，我们问到了一个情况。大概两个月前，有个陌生的中年男人在镇上打听过当年纺织厂事故的事情，问得还挺细。当时没人多想，现在回忆起来，那人大概四十多岁，戴着帽子，说话带着点外地口音，具体哪里的听不出来。”
陌生的中年男人！外地口音！
贺强精神一振：“能问到更具体的样貌特征吗？他找了谁打听？”
“问了几个人，都过去挺久了，记不清了。就说个子不高不矮，挺瘦的，样子普通，没什么太特别的。好像……好像重点问了当时的事故细节和都有哪些人在场。”老民警补充道，“对了，还有人好像看见过他傍晚的时候在老纺织厂那边转悠。”
线索似乎又绕回了这个赵大勇身上！如果他近期秘密回来过，完全符合这些特征！
“查！”贺强一拍桌子，“立刻联系赵大勇户籍所在地的派出所，核实他近期的行踪！看他有没有离开过居住地！”
跨地区的协查需要时间。贺强和李廷决定不坐等，他们要继续从“手段”上寻找突破口。凶手是如何制造哭声和幻象，精准吓唬这些老人的？
两人再次来到老纺织厂废墟。这一次，他们带着更明确的目的进行勘察。
厂区破败，杂草丛生。贺强带着民警进行地毯式搜索，寻找任何可能用于制造噪音或光影的装置。
李廷则更侧重于感受和推理。他站在厂区中央，闭目凝神，尝试将自己代入凶手的视角。要在这里制造出传到冯寡妇、陈老伯家中的哭声，需要什么？
声音传播需要介质和途径。如何让声音听起来飘忽不定、难以捉摸？
他睁开眼，目光扫过那些空荡荡的厂房和高耸的烟囱。忽然，他注意到一处破损的通风管道，管道锈蚀严重，一端通往废弃的车间，另一端则延伸向镇区的方向。
“贺队，来看这个！”李廷指着通风管道，“如果在这里面放置一个可以定时或远程控制的发声装置，声音通过管道放大和传导，会不会产生那种飘忽不定、难以定位的效果？尤其是夜深人静的时候。”
贺强凑过来一看，眼前一亮：“完全有可能！”他立刻让技术民警攀爬检查。
果然，在管道深处一个隐蔽的拐角，发现了一个用防水布包裹、已经没电了的小型录音播放设备！设备连接着一个简易的扩音喇叭头，正对着管道深处。
“果然是人搞的鬼！”贺强兴奋道。
与此同时，另一组在陈老伯家附近勘察的民警也有了发现。在陈老伯卧室窗外的一棵大树上，找到了一个小巧的反光镜片，镜片角度经过调整，恰好能将远处路过的车灯或其他微弱光源，反射进陈老伯的窗户，在墙壁上形成晃动的光斑！在极度恐惧和暗示下，这种光斑很容易被脑补成可怕的鬼影！
至于所谓的“血字”，很可能是用特殊的、只在特定光线角度下才能看到的荧光材料短暂书写，或者干脆就是利用光影效果制造的错觉。
所有的手段都指向一点：凶手极其精通心理操控，并且善于利用简单的工具和环境制造恐怖效果。他对这些老人的恐惧点了如指掌，甚至能预判他们的反应。
“这是个高手……”李廷沉吟道，“他对人心恐惧的把握，精准得可怕。”
就在这时，贺强的手机响了。是外地派出所打来的反馈电话。
挂断电话，贺强的脸色变得十分严肃：“李医生，赵大勇那边查到了。他所在的工厂证明，他近半年来一直在岗，没有长时间离开过。但是——”
贺强顿了顿，语气变得凝重：“但是，赵大勇有个儿子，叫赵志明，今年正好三十二岁。据赵大勇的邻居反映，赵志明性格内向孤僻，平时喜欢鼓捣电器和录音设备，两个月前，他说要出门旅游，离开过一段时间，具体去了哪里没人知道。时间、年龄、爱好，全都对得上！”
目标瞬间清晰！父亲可能一直心怀怨恨，将对妹妹之死的痛苦传递给了儿子。儿子赵志明继承了这份仇恨，并利用自己的技术和心思，前来替父“讨债”，对当年的“知情者”进行了一场精密的“诛心”复仇！
“立刻发布协查通报，通缉赵志明！”贺强毫不犹豫地下令。
警方开始张网以待。
而李廷则更关心仍在恐惧中的陈老伯等人。他配合贺强，对陈老伯和另外几位当年可能知情的老工人进行了保护性的心理干预和药物治疗，并坦诚地告诉他们，并非鬼魂，而是有人作祟，并且凶手即将落网。
得知真相后，老人们虽然后怕，但那种被无形鬼魅纠缠的极致恐惧终于开始消散。尤其是陈老伯，在得知警方已锁定嫌疑人后，痛哭流涕，长久以来的心理重压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然而，李廷心中仍有一丝疑虑。赵志明为何能如此了解当年的细节？甚至能模仿出“男人的冷笑声”？这些细节，恐怕不全是赵大勇告诉他的那么简单。
这个赵志明，恐怕比他父亲知道的更多，执念也更深。
网已撒下，只待收网。但李廷感觉，这场以人心为战场的较量，或许还藏着更深的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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