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队带着关键的物证——小陶罐、暗红色粉末以及张瓦匠的遗体返回县局实验室进行精密分析。贺强留下部分人手继续现场勘查和走访邻居,自己则带着李廷和两名干警,直奔河湾镇唯一的中药铺——「济春堂」。
晨曦彻底驱散了夜色,河湾镇渐渐苏醒。早点铺子冒出热气,赶早集的农人蹬着三轮车吱呀呀地经过,但张瓦匠家附近的压抑气氛尚未散去,好奇和恐惧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投来。
「济春堂」的门板刚卸下一半,药店老板孙伯正拿着鸡毛掸子清扫药柜上的浮灰,一股浓郁而复杂的草药清香弥漫在店内。
看到贺强一行人神色严肃地进来,孙伯愣了一下,连忙放下掸子:“贺队长?这么早?这是……”
“孙伯,打扰了。”贺强开门见山,“跟你打听个事。你店里,卖不卖朱砂?”
“朱砂?”孙伯闻言,脸色微微一变,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贺队长,您打听这个干嘛?那东西……现在谁还敢随便卖啊?毒性大着呢,管控得严!”
贺强和李廷交换了一个眼神——有门儿。
“最近有没有人来买过?或者打听过?”贺强追问。
孙伯皱着眉,仔细回想,然后很肯定地摇头:“没有。绝对没有。我这铺子小,好几年没进过朱砂了。上次卖还是好多年前,镇上老陈头家孙子受惊夜啼,来求了一丁点儿,比芝麻粒还小,掺在药里用的。那之后就没再卖过。这玩意儿,稍有不慎就要出大事,我可担不起责任。”他语气笃定,不像撒谎。
“那您知不知道,镇上或者附近村里,谁手里可能会有这东西?”李廷开口问道,声音温和。
孙伯看向李廷,他是认得这位卫生院的中医师的,知道他有真本事,态度更恭敬了些:“李医生,您也清楚,朱砂这东西,正经大夫用得少。但……有些走偏门的人,可能会有。”他犹豫了一下,声音压得更低,“比如……那些画符驱邪的,或者自己瞎鼓捣炼丹的。”
“具体知道有谁吗?”贺强紧跟着问。
孙伯面露难色,搓着手:“这……贺队长,没凭没据的,我也不好乱说啊。镇东头有个胡老四,早年跑过江湖,据说懂点歪门邪道,家里供着狐仙牌位,偶尔有人偷偷去找他看事。再就是……后山沟村那个王神婆,名气更大点,但也更邪乎。”
胡老四,王神婆。两个名字被记了下来。
“多谢孙伯。”贺强道了谢,带人离开「济春堂」。
站在清晨的街道上,贺强略一思索,决定兵分两路。他让一名干警去镇东头打听胡老四的情况,自己则带着李廷和另一名干警,开车前往更偏远的后山沟村,去找那个“名气更大也更邪乎”的王神婆。
警车驶出河湾镇,沿着坑洼的土路向山里开去。车窗外的景色逐渐从农田变为茂密的树林,空气也变得清凉起来。
后山沟村藏在山坳里,只有几十户人家,显得闭塞而安静。王神婆的家很好找,村口一问便知——村尾最偏僻处,一座看起来比周围房子更破旧的老屋,院墙低矮,门上贴着的褪色符纸在风中微微颤动。
还没走近,就闻到一股淡淡的香火和草药混合的古怪气味。
贺强上前敲门,敲了好几下,里面才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露出一张布满皱纹、眼神浑浊的老妇人的脸,警惕地看着门外的陌生人,尤其是穿着警服的贺强。
“你们找谁?”声音沙哑。
“王婶是吧?我们是派出所的,想跟你了解点情况。”贺强亮明身份。
老妇人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更紧张了,但还是打开了门。屋里光线很暗,正中摆着一个香案,供着些看不清面貌的神像,烟雾缭绕。角落里堆着些干枯的草药,墙上挂着些兽骨和铜铃,气氛诡异。
贺强直接说明了来意,询问关于朱砂的事情。
王神婆一听“朱砂”两个字,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明显的慌乱,连忙摆手,方言都急出来了:“莫有莫有!俺这里莫有那害人的东西!官老爷可不敢乱说!那是要掉脑袋的!”
她的反应过于激烈,反而显得可疑。
“只是问问,没说你一定有。”贺强目光如炬,审视着屋内的一切,“张瓦匠,河湾镇的,前几天有没有来找过你?”
“张瓦匠?不认识!没来过!”王神婆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手指下意识地捻着衣角。
李廷的视线扫过香案、草药堆,最后落在墙角一个不起眼的、半埋在杂物里的小石臼上。石臼内部似乎残留着些许暗红色的痕迹。
就在这时,贺强的手机响了,是去调查胡老四的那名干警打来的。
“贺队,胡老四找到了。不过……”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无奈,“这家伙三天前就喝多了摔沟里,把腿摔断了,现在还在县医院躺着呢,根本下不了床。邻居都能作证,他这几天就没出过门。”
胡老四的嫌疑瞬间被排除。
贺强的目光重新聚焦在眼神躲闪的王神婆身上。她的嫌疑陡然上升。
“王婶,”贺强的语气严厉起来,“我们只是来了解情况,如果你隐瞒不报,或者知情不告,那就是妨碍公务了。”
王神婆吓得一哆嗦,嘴唇嗫嚅着,似乎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最终,她哭丧着脸,压低声音说:“官老爷……俺……俺是知道一点……但那朱砂真不是俺的!是……是前几天,有个后生,脸生得很,不是俺们村的,他……他偷偷来俺这儿,问俺买朱砂,出的价钱还挺高……”
“后生?长什么样?什么时候来的?”贺强立刻追问。
“就……大前天下午吧?戴着个帽子,低着头,没太看清脸,个子不高不矮,说话有点急……俺这儿真没有,就把他轰走了!真的!官老爷您可要信俺!”王神婆急得快哭了,不像装的。
一条新的线索冒了出来:一个陌生的、急于购买朱砂的年轻男人。
贺强又仔细盘问了几句,但王神婆确实提供不出更多关于那个“后生”的细节了。检查了她家,除了那个石臼里确实检出极微量的汞元素反应(她自称偶尔用极少量朱砂画符,但早已用完),并未发现大量朱砂或可疑物品。
线索似乎在这里又分叉了。王神婆不像凶手,但她提供的“陌生后生”却成了一个飘渺的新目标。
离开后山沟村,警车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
贺强握着方向盘,眉头紧锁:“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买朱砂?他会是凶手吗?他和张瓦匠又是什么关系?”
李廷坐在副驾驶,看着窗外飞掠而过的山景,缓缓道:“如果王神婆没说谎,那这个买朱砂的人,目的就很值得深究了。他要么是自己想用,要么……是替别人买的。”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分析:“如果是替别人买,那真正的凶手可能并未直接露面。如果是自己用,他购买毒物,目标是谁?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张瓦匠的死,会不会只是他试验毒性的一个开始?”
贺强闻言,心中一寒。
案件变得更加复杂,从可能源于乡土恩怨的投毒,隐约浮现出更不可测的阴影。一个隐藏在暗处、寻求剧毒物质的陌生人,其目的令人不寒而栗。
警车驶回河湾镇,而调查,似乎刚刚绕出一个歧路,又陷入了更深的迷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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