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可怜，小当长这么大还没出过院子，一直被关在院里。
鱼她是认识的，但红色的鱼还是第一次见。
不过那个年代很多孩子都是这样，只有再大一点，开始调皮捣蛋了，活动范围才会渐渐扩大。
“你怎么把贾家的孙女抱过来了？”
刘梅是贾家的隔壁邻居，也挺喜欢小当。
每次看到贾张氏打骂小当，她都心疼得不行。
和重男轻女的贾张氏不同，刘梅没孩子，所以格外喜欢小孩，见不得孩子受委屈。
“一奶奶。”
小当嘴甜，见到刘梅就乖巧地喊了一声。
“哎，来屋里陪你太奶奶说说话，晚饭就在这儿吃吧，有鸡肉呢。”
刘梅说完，觉得有点不太合适，毕竟这是老太太的屋子，饭菜也是林建国准备的，于是特意看了看林建国的脸色。
林建国没注意刘梅的眼神，顺着话接道：“饿不饿？我给你拿个鸡腿吃，咱们先偷偷尝一块。”
说完，他掀开蒸笼，从里面捞出一只热腾腾的鸡腿。
蒸笼里的碗都是他放的，自然记得哪一碗里装着鸡腿。
在小当期待的目光中，林建国把鸡腿放进碗里，然后把她抱到老太太的炕上，把碗放在小桌上，让她慢慢吃。
“奶奶，你吃。”
小当很懂事，因为鸡腿烫，她把碗推到老太太面前，奶声奶气地说道。
在贾家，好东西都要等奶奶贾张氏来分，如果她没经过允许就动，会挨打，她以为别人家也是这样。
刘梅在一旁提醒道：“小当，这位是太奶奶，你要叫太奶奶。”
小当并不太明白奶奶与太奶奶有什么不同，但她还是乖巧地改口说：“太奶奶，吃肉。”
老太太慈爱地拿起鸡腿，轻轻闻了闻，又吹了几口气，等凉了些才放回碗里，温柔地说：“孩子，慢点吃，小心烫。”
得到太奶奶的允许，小当迫不及待地抓起鸡腿，顾不上烫嘴，便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好在鸡腿蒸得够久，软烂入味，一点也不塞牙，小当很容易就能咬动。
“多好的孩子，可惜出身耽误了她。”
老太太低声感慨，目光慈祥地看着小当吃鸡腿。
一旁的刘梅听见这话，心里也不是滋味。
毕竟这是贾家的孙女，与她无关。
她更对贾张氏生出一股不满——这人贪心不足，有这么可爱的孙女却不懂珍惜，一点也不知道为儿孙积德。
林建国这时插话道：“婶子，易叔下班了吗？要是回来了，我们就开饭吧，我也饿了。”
他心里也在想：这么可爱的小女孩，怎么长大后就变了样呢？看来，家庭环境对人的影响真的很大。
刘梅擦了擦手说：“我回家看看，他应该快回来了。
我去和贾家媳妇说一声，小当今晚就在这儿吃晚饭了。”
说完，她便出了门。
回到中院，刘梅正碰见到处找孩子的秦淮如。
原来棒梗没告诉妈妈小当去哪儿了，害得秦淮如急得到处找。
幸好刘梅及时出现，不然秦淮如还不知道要急成什么样。
“一大妈，建国兄弟也是，抱走孩子也该说一声呀。”
秦淮如略带埋怨地说。
她想去后院看看孩子，可想到昨天的事，又有点拉不下脸。
“建国是喜欢孩子才这样的，都是一个院的，不会出什么事的。
再说了，是小当自己一见建国就抱住他腿喊叔叔的。”
刘梅听不得别人说林建国不好，立刻替他解释。
这要是贾张氏说这话，她早怼回去了。
在易中海身边这么多年，刘梅也不是不会说话，只是平时不爱计较罢了。
“贾家媳妇，小当在你家过得怎么样，你当妈的最清楚。
你自己说，她有过一天好日子吗？重男轻女的我见多了，可像你家这样的，整个四九城也难找第二家。”
“现在要不是新社会，不许卖孩子，你那糊涂婆婆怕是早就把小当给卖了。”
刘梅看了一眼秦淮如，语重心长地继续说：“你别嫌我话多，虽然我没孩子，可我知道，父母就是孩子的榜样。
现在对孩子好，孩子长大了才会对你好。
你虽然是乡下嫁过来的，可人不笨，千万别学你婆婆那胡搅蛮缠的脾气。”
这一番话说得秦淮如哑口无言，满脸羞愧。
刘梅走进家门，看见易中海正坐在那儿喝茶。
易中海这天比平时回来得稍晚，是和刘海忠、贾东旭一道进院的。
路上三人说起晚上要开全院大会，便多说了几句，耽搁了一会儿工夫。
“怎么还没做饭？”
踏进家门，易中海语气不快。
往常这时候，刘梅早就备好了饭菜，连茶都给他泡好了。
可今天灶冷锅空，茶还是他自己动手沏的。
“晚饭去老太太那儿吃，”
刘梅没看他脸色，只平静地说，“她特地让我来喊你。
建国用鱼换了只大公鸡，已经蒸好了，就等你一个。”
易中海一愣，“叫我去吃饭？”
他一时有些无措。
这几 ** 们几个人私下正合计着给林建国点教训，那边林建国却买鸡请客。
吃人家的饭，嘴就软了，他易中海做不出刚放下碗就骂厨子的事，那不成白眼狼了么。
他本不想去，却又难推辞。
刘梅已经应下了，老太太也在那边。
他不给林建国面子可以，但不能不给老太太面子。
这些年他能稳稳坐在一大爷的位置上，少不了老太太的支持。
跟着刘梅走到后院，他一眼就瞅见老太太窗根底下那口白瓷鱼缸。
走近细看，那条红鲤鱼正悠闲地摆着尾巴。
这一看，心里倒真喜欢上了。
老两口没个孩子，家里总是冷清。
前些年条件差，尤其是那三年，有钱也买不到粮，管得严。
如今松快些，每月还能吃上几顿白面。
领养孩子一时半会儿没着落，但可以先养只猫啊狗的，寂寞时也能解解闷。
“咱家养只京巴怎么样？猫也行，还能逮老鼠。”
他忽然冒出这念头，对正要进屋的刘梅说。
刘梅意外地回头看他：“猫吧，不像狗那么闹腾，吃得少，还爱干净。”
“太太，吃饭吧。”
易中海进屋对老太太说道。
“啥？你说啥？”
老太太又装起耳背。
易中海知道她这毛病——一装聋，就是不爱听这话。
他换了说法：“太太，我说您今儿有福气。”
“哦，吃饭啊，那就吃吧。”
老太太答非所问。
易中海听懂了，乖乖扶老太太到方桌边坐下。
他知道老太太这是有点气他，不过气不大，哄哄就好。
他跟老太太打了十几年交道，自认还是懂她的。
林建国把菜端上桌，几人各坐一方。
小当依旧在老太太炕上的小方桌吃。
林建国特地给她备了个小勺，米饭里浇了汤，没再给鸡肉——孩子平时油水少，吃多了怕肠胃受不了。
“建国，昨天听说你踹了贾家大娘一脚？这样不太好，毕竟贾家大娘岁数不小了，是长辈。”
饭吃到一半，易中海觉得自己得和林建国说说这事，先铺垫一下，省得晚上开大会的时候他太吃惊。
“啥？你说贾家媳妇啊？那是个不孝顺的，该踹。”
林建国还没开口，老太太先接了话。
“太太，您这……”
易中海想反驳，可一瞧老太太、林建国，连刘梅都用一种陌生的眼神看着他，顿时把话咽了回去。
“闺女，柜子里还有瓶酒，拿出来让小易喝几杯，醉了好好睡一觉。”
老太太叹了口气，朝刘梅吩咐道。
“好嘞，太太。”
刘梅明白老太太的意思，不管有没有酒，就当他是喝糊涂了，少操心、多睡觉。
酒还真从柜子底下拿出来了，林建国都不知道那地方还藏着酒，刘梅却清楚。
她照顾老太太这么多年，对屋里的摆设比老太太自己还熟。
易中海也不再说什么，老太太和自家媳妇都不让他多嘴，那就喝吧。
他自斟自饮了几杯，像喝闷酒似的，很快就醉醺醺的了。
看着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头发花白的老伴，再看看年轻稚嫩的林建国，还有炕上乖乖吃饭的小当，他突然觉得，这样的日子其实也挺好，很温暖。
所谓天伦之乐，大概就是这样了吧。
一瞬间，易中海真想就这么醉下去。
要是往后的日子都能这样，天天醉着也挺好。
这突如其来的温馨，让他有点沉迷。
院里那些杂七杂八的事，他不想管了。
自己费尽心思，不就是图个养老送终的人吗？眼前这情景，不就是自己一直盼着的吗？他忽然觉得白天的那些算计，实在太低级，太拿不出手了。
“太太，我错了，我鬼迷心窍了。”
说完，易中海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林建国没想到一顿饭的工夫，易中海心里能转这么多弯。
刚才他开口时，林建国还不高兴，要不是老太太发话，他非得怼几句，甚至把人赶出去。
谁想到几杯酒下肚，易中海竟自己打自己，还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林建国不理解易中海，但刘梅和老太太明白。
老太太独自一人生活久了，深知没人陪伴的苦。
刘梅则因为没有孩子，对将来充满不安。
他们都是战乱年代走过来的人，见过太多没有儿女的老人，死后连个收尸的都没有。
就算现在，也偶尔听说哪个角落发现无人认领的老人 ** 。
易中海和刘梅一直没有孩子，因此对养老问题格外看重。
偏偏两人都没有亲族可以依靠，也没办法从亲戚那里过继一个孩子，只好把希望寄托在这座院子里的人身上。
“往后要是没什么事，晚饭就一块儿吃吧。”
老太太见易中海这么大一个人，喝点酒就掉眼泪，心也软了下来。
毕竟他照顾了她十多年，人心都是肉长的。
虽然这几天易中海的举动让她不太满意，但也不是什么过不去的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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