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小天在青囊药铺对面的一条小巷拐角处,耐心地等待着。他并没有急于上前,而是像一头观察猎物的孤狼,仔细打量着药铺的运作和进出的人流。
药铺生意不错,前来求医问药或是购买药材的人络绎不绝。孙老医师大部分时间都在内堂坐诊,偶尔会出来指挥学徒处理药材。而那个名叫石坚的憨厚青年,则包揽了几乎所有的体力活——搬运药材、碾药、切片、看守炉火……他力气似乎很大,但动作略显笨拙,经常被孙老医师低声呵斥,但他总是挠着头,憨憨地笑着,从不还嘴,然后更加卖力地干活。
余小天观察了近一个时辰,发现这石坚性格确实如外表般憨厚老实,甚至有些过于实诚。有顾客买药多付了钱,他会主动追出去退还;有乞丐在门口乞讨,他会偷偷掰半个自己的干粮馍馍塞过去;甚至药铺隔壁家的猫偷吃晾晒的鱼干,他也只是憨笑着把猫赶走,从不真正伤害它。
这是一个心地善良、甚至有些缺乏心机的人。
余小天心中有了计较。他需要找一个机会,自然地接近这个石坚。
机会很快来了。临近中午,药铺忙碌的间隙,石坚擦着汗从店里走出来,坐在门口的石阶上休息,拿出一个冷硬的杂粮饼子,就着凉水啃着,显然是他的午餐。
余小天整理了一下衣衫,让自己看起来尽量不那么狼狈,然后从巷口走出,装作路过药铺的样子。在经过石坚面前时,他“不小心”被一块松动的石板绊了一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哎呦!”他发出一声低呼。
“小心!”石坚果然立刻站起身,一把扶住了他,憨厚的脸上带着关切,“你没事吧?这地砖松了,俺跟爷爷说了好几次了,他都没空修……”
余小天稳住身形,连忙道谢:“多谢兄台,我没事。”他趁机打量了一下石坚,近距离看,这青年身材比他还要高壮半头,肌肉结实,手掌粗糙,确实是一把干活的好手。
“嘿嘿,没事就好。”石坚憨笑着松开手,又坐回台阶上继续啃他的饼子。
余小天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露出有些不好意思的神情,说道:“兄台可是这药铺的人?实不相瞒,在下兄妹二人初来贵地,盘缠用尽,听闻药铺时常需要人手处理药材,不知……可否需要临时帮工?在下别无所长,但有一把力气,砍柴挑水、搬运碾药都能做,只要报酬能让我兄妹糊口即可。”他刻意放低了姿态,只求糊口,显得十分恳切。
石坚闻言,啃饼子的动作停了下来,有些为难地挠挠头:“这个……俺做不了主,得问俺爷爷……而且,最近药铺生意也就那样,爷爷好像没说要请人……”
余小天心中微沉,但面上依旧保持期待:“能否请兄台帮忙问问孙老医师?在下只需要最基本的食宿即可,工钱可以日结,多少都行。”他着重强调了“日结”和“多少都行”,显示自己要求的低廉和灵活性。
石坚看着余小天虽然衣衫陈旧但眼神清亮坦荡,又想到他刚才差点摔倒的“柔弱”样子(余小天故意表现的),憨厚的同情心开始泛滥。他犹豫了一下,说道:“那……俺帮你问问爷爷吧。不过你别抱太大希望,爷爷他……最近因为缺几味主药,心情不太好。”
“多谢兄台!无论成与不成,在下都感激不尽!”余小天连忙拱手道谢。
石坚摆摆手,三两口把饼子塞进嘴里,咕咚咕咚灌了几口凉水,便转身进了药铺。
余小天站在门口,心中有些忐忑地等待着。他希望孙老医师看在他要求低廉、且确实需要人干体力活的份上,能给他一个机会。只要能在药铺立足,他就能近距离观察、学习,甚至……或许能了解到那“碧凝兰”的真正用途和价值,为将来做打算。
过了一会儿,石坚出来了,脸上带着一丝喜色:“小兄弟,俺爷爷说可以让你试试!不过工钱不高,一天包两顿饭,晚上可以睡在药铺后院的柴房里,另外再给你……嗯……三枚小黑铁币一天,你看成不?”他说出三枚小黑铁币时,似乎自己都觉得有点少,声音低了一些。
一天三枚小黑铁币!这报酬确实极低,甚至不如去码头扛包。但包食宿!这对于几乎山穷水尽的余小天来说,简直是雪中送炭!柴房再差,也比他们现在租的那简陋客舍要安全,而且省下住宿费,三枚小黑铁币就纯是结余了!
更重要的是,他获得了进入药铺、接近孙老医师的机会!
“成!太成了!多谢兄台!多谢孙老医师!”余小天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喜和感激,连连道谢,“不知何时可以上工?”
“爷爷说你现在没事的话,现在就可以开始!”石坚见余小天答应,也很高兴,憨笑道,“俺叫石坚,石头的石,坚硬的坚。你叫啥?”
“在下余小天。”余小天报上名字,跟着石坚走进了青囊药铺。
药铺内弥漫着浓郁复杂的草药气味。孙老医师正在给一个病人针灸,只是抬眼瞥了余小天一下,淡淡地说了一句:“来了?跟着石坚,先把后院那堆新到的药材拆包,按品类分拣好。手脚麻利点,别毛手毛脚弄坏了药材。”语气谈不上热情,但也算不上苛刻。
“是,孙老医师。”余小天恭敬应道。
石坚领着余小天穿过前堂,来到后院。后院不大,堆满了各种晾晒的药材和杂物。角落里果然堆着几个鼓鼓囊囊的麻袋。
“喏,就是这些了。俺去前面看炉火,你自己先弄着,有啥不懂的再来问俺。”石坚交代了一句,便又忙活去了。
余小天看着那堆麻袋,深吸一口气,开始动手。他先小心地解开一个麻袋,里面是各种晒干的根茎类药材,混杂在一起。他需要将它们按种类分开。
这项工作需要耐心和辨识能力。好在余小天在青云宗药园做过杂役,认识不少常见药材。他动作麻利,眼疾手快,很快便将一袋混杂的药材分拣得清清楚楚。
接着是第二袋、第三袋……他不仅速度快,而且分拣得极其仔细,连一些容易混淆的药材都能准确区分,摆放得整整齐齐。
期间,石坚过来看了一眼,见他做得又快又好,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憨厚的脸上满是佩服:“哇!余兄弟,你真厉害!俺以前分拣这些,总要被爷爷骂好几回呢!你以前是不是做过啊?”
余小天笑了笑,含糊道:“以前在老家帮过忙,学过一点。”
一个下午,余小天几乎没停歇,不仅将堆积的药材全部分拣完毕,还主动帮着清扫了后院,将晾晒的药材翻了面,动作勤快又稳妥。
傍晚时分,孙老医师拄着拐杖来到后院检查,看到焕然一新的后院和分门别类、堆放整齐的药材,严肃的脸上也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之色。
“嗯,做得不错。”他点了点头,对石坚道,“去给他拿晚饭,再加个鸡蛋。”
“哎!”石坚高兴地应了一声。
晚饭是简单的糙米饭和一碗不见油腥的青菜汤,但分量很足。那个额外的煮鸡蛋,显然是孙老医师对他工作的认可。
余小天和石坚一起蹲在后院门口吃饭。石坚是个藏不住话的,一边狼吞虎咽,一边跟余小天聊着天。
“余兄弟,你真是帮了俺大忙了!俺笨手笨脚的,老是挨骂……对了,你妹妹的病好了吗?俺爷爷昨天回来还念叨呢,说可惜没收到那株碧凝兰……”
余小天心中一动,顺着他的话问道:“孙老医师很需要碧凝兰吗?那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石坚咽下嘴里的饭,压低声音道:“俺也不太懂,听爷爷说,是什么……炼制‘清蕴丹’的主药!好像是为了救一个很重要的人。爷爷攒了好久其他辅药,就差这一味主药了。最近爷爷愁得都睡不好觉……”
清蕴丹?救人?余小天默默记下。他又故作随意地问道:“这黑岩镇附近,哪里能采到碧凝兰那种灵草呢?是不是很危险?”
石坚摇摇头:“那俺可不知道。俺都没出过几次镇子。不过爷爷说,好的灵草都长在深山老林或者灵气足的地方,肯定危险啊,有妖兽守着哩!就像你昨天卖的那狼皮,不就是妖狼的嘛!你可真厉害!”
余小天笑了笑,不再多问,心里却快速盘算起来。
吃过晚饭,天色已暗。孙老医师给了余小天三枚小黑铁币,算是今天的工钱。
“后院柴房可以睡,自己收拾一下。明天早点起来,要把今天分拣的药材切片碾粉。”孙老医师交代完,便回了前堂。
余小天拿着那三枚还带着体温的黑铁币,心中百感交集。这是他靠自己的劳动,在黑岩镇赚到的第一笔实实在在的钱。
他简单收拾了一下柴房,这里虽然堆满柴火,但干燥避风,比那客舍还要好些。
他并没有立刻休息,而是借口出去透透气,离开了药铺,快步回到之前租住的那家简陋客舍。
老妪还在门口打盹。余小天轻轻推醒她,退掉了房间,拿回了押金(一枚小黑铁币)。然后他回到房间,接走了等待已久的妹妹。
当余小年得知哥哥找到了包食宿的工作,而且是在药铺时,小脸上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兄妹二人趁着夜色,悄悄回到了青囊药铺的后院柴房。
看着妹妹在铺了干草的地铺上安然睡去,余小天坐在门口,望着天空中稀疏的星辰,手中摩挲着那枚冰凉的黑铁币和那块温润的顽石。
虽然依旧前路漫漫,但至少,他们在这危机四伏的黑岩镇,暂时找到了一个小小的、看似安全的避风港。
而这块开始显露神奇的顽石,以及药铺这条线,是否会带来新的转机?
余小天的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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