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的寒风,裹挟着西伯利亚冻原的凛冽,呼啸着席卷过星穹盾卫军事学院冰冷的合金建筑群。它粗暴地拍打着窗户,发出呜咽般的嘶鸣,却诡异地无法吹散信箱区那一片凝固的、带着甜腻与苦涩交织的微妙气氛。
马灵灵像只初获至宝的云雀,纤细的手指紧紧捏着一个精致的月白色信封。信封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表面淡银色的月星浮雕仿佛活了过来,随着光线的角度变幻着环形山的阴影。封口处,一枚小小的、近乎透明的天使火漆印格外醒目,天使的羽翼纤毫毕现,仿佛下一秒就要振翅飞走。“萧飞儿寄的!”她雀跃的声音清脆地划破空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欢喜。她迫不及待地抽出里面的东西——那是一个镶嵌着细小水晶的精致相框,里面正是当红偶像萧飞儿的亲笔签名照。照片背景是月球标志性的环形山,萧飞儿比着俏皮的胜利手势,笑容灿烂得仿佛能灼伤眼球,比月壤反射的日光还要璀璨夺目。邀请函上娟秀的字迹仿佛带着跳跃的音符:“灵灵姐姐!寒假月球‘广寒宫’基地有跨年演唱会,贵宾席留好啦!带你逛陨石坑,看地球升起!一定要来哦~” 每一个字都洋溢着毫不掩饰的热情。
她像一阵裹挟着香气的旋风,转身就搂住了身旁阎非结实的手臂,用力摇晃着,声音甜得能滴出蜜来:“阎非哥哥!看到没!飞儿请我去月星玩!羡慕吧?羡慕死你啦!” 她仰着小脸,眼中闪烁着纯粹的兴奋光芒,仿佛整个宇宙的星辰都落入了她的眸中。
阎非的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像吞咽下了一块坚冰。他的目光并未在马灵灵兴奋的小脸上停留太久,而是像被磁石吸引般,精准地扫过照片上萧飞儿脖颈间那枚熟悉的、闪烁着冷光的银星项链。那抹银色,像一根细针,无声地刺入他记忆深处某个尘封的角落。他只含糊地应了一声“嗯”,声音低沉得几乎被寒风吞没。胸腔里,却像是被强行塞进了一团棱角分明的冰碴,又冷又硬,硌得他五脏六腑都隐隐作痛。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不动声色地将手伸进自己那个塞满了演算纸、散发着油墨和旧纸张气息的信箱深处——指尖,触到了一抹异常柔软的、带着淡淡香气的触感。
一封被刻意压在最底层的粉红色信笺,如同一个精心掩埋的秘密。没有署名,但那清秀灵动的字迹,他认得,像烙印一样刻在脑海里:
“阎非哥哥,想不想萧飞儿呀?(旁边画着一个歪歪的笑脸)
看到灵灵姐姐晒的合照啦,她挽着你的样子真幸福~羡慕死啦!
寒假演出排满了,不然……(后面几个字被凌乱地涂掉,留下深深的墨痕)
p.S. 星穹夜市那家糖炒栗子,月星上吃不到呢(旁边画着一个哭泣的小表情)”
信纸的角落,还用简笔画了一只憨态可掬、紧紧抱着栗子的小熊。轻快的字句,带着少女特有的娇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像最轻柔的羽毛,搔刮着他心底最隐秘的角落。昨夜深藏书堆最底层、那封同款信笺带来的灼热感,此刻骤然在记忆里复燃,烫得他指尖一颤。阎非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唯有这真实的疼痛,才能让他从那虚幻的温柔乡中瞬间清醒。他近乎粗暴地将那封新到的信笺揉成一团,坚硬的纸角硌着掌心。他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向图书馆深处,将那团粉红塞进角落里那本厚重如砖的《高等能量力学》的夹页深处,动作决绝,仿佛在埋葬一颗随时可能引爆、足以摧毁他现有世界的定时炸弹。“男人要对自己狠。”他盯着书脊上冰冷的金属镶边,那金属反射着窗外惨白的天光,寒意刺骨。他将心底因那字迹而泛起的、不该有的涟漪,彻底焊死,不留一丝缝隙。
自习室被期末考前的焦灼彻底浸透,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胶水。任淼眼底挂着浓重的乌青,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疯狂地啃噬着那本厚如城砖的《星舰流体力学》,笔尖在演算纸上划出沙沙的声响,力道之大,几乎要将脆弱的纸页戳穿——他绝不能辜负阎非近乎残酷的特训,更丢不起“阎王跟班”这个用血汗换来的名号。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阎非,他平静得像风暴中心的风眼,指尖在悬浮光屏上划过一道道复杂的试题,眼神专注而冰冷,如同检阅自己军队的将军,从容不迫。直到一股冰冷刺骨、带着硝烟与铁锈气息的杀气无声无息地漫入室内,温度仿佛骤降了几度——孔静不知何时已倚在后门框上,黑色风衣的下摆还沾着几片未化的、来自遥远战场的雪花,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扫过阎非时,带着一种能刮骨剔髓的寒意,让人不寒而栗。“tNt任务回来了?”阎非头也不抬,声音平淡无波,但精神壁垒已在瞬间无声加固,坚如磐石。孔静扯了扯嘴角,那弧度冰冷得没有一丝笑意,她的视线最终落在任淼因过度紧张而绷得像弓弦般的脊背上:“考场如战场,小鬼,别死得太难看。” 话音未落,她指尖微弹,一枚小巧的银色U盘精准地滑过桌面,停在阎非的桌角,“‘武痴’的战场数据,或许……有点用。” 身影如来时般,鬼魅般悄然消散在门外走廊的阴影里,只留下一缕若有似无的硝烟味。
实践考核日,机甲模拟舱的轰鸣声震耳欲聋,仿佛要将整个训练场掀翻。任淼双目赤红,如同注射了兴奋剂,将阎非地狱式特训压榨出的五成潜力彻底引爆,他操控的机体在模拟的复杂陨石带中狂飙突进,每一个极限的战术规避都带着搏命的狠厉与孤注一掷的疯狂!最终,分数屏亮起刺目的鲜红——“第一名”!他扶着剧烈震动的舱门,大口喘息,汗水浸透了训练服,看向不远处阎非的眼神,燃烧着孤狼般凶狠又执拗的火焰。阎非的分数紧随其后,毫厘之差。只有监控屏后,戴着无框眼镜的周芷教授,眉头紧锁,锐利的目光死死凝视着战斗回放——阎非操控的机甲,在最后那道堪称死亡陷阱的障碍冲刺时,有一个极其微妙的、精确到0.1秒的操作延迟。“控分?”她保养得宜的指尖轻轻敲击着冰冷的控制台,镜片后的目光深邃如渊,若有所思。
“阎非哥哥~这道空间曲率跃迁题好难呀!像一团乱麻!”图书馆巨大的落地窗边,马灵灵整个人几乎陷在阎非宽阔的怀里,柔软的发顶无意识地蹭着他线条冷硬的下颌,手中的笔尖在草稿纸上胡乱画着毫无意义的圈圈。暖黄的台灯光晕温柔地笼罩着两人,窗外是冰封的琉璃世界,鹅毛般的雪花无声飘落,被灯光镀上了一层朦胧的金粉,如梦似幻。阎非的手臂自然地环过她单薄的肩,干燥温热的掌心完全包裹住她微凉的小手,引导着那不安分的笔尖,在复杂的星图投影上划出一道清晰而优雅的轨迹:“这里,引力阱是关键。曲率引擎不是硬闯,要学会‘借势’。” 他低沉的嗓音贴着耳廓响起,带着温热的呼吸,像羽毛般拂过她敏感的肌肤。马灵灵的耳尖瞬间染上诱人的绯红,心思早已从那些艰涩的公式飘到了九霄云外——他解题时微蹙的眉峰,专注时紧抿的薄唇,在她眼中,比任何浩瀚星图都要迷人千万倍。
寒假计划在喧嚣的散伙宴前夜纷纷尘埃落定。阎非面无表情地将一叠散发着油墨和危险气息的黑市斗场资料推到任淼面前:“‘修罗场’年度生死擂,敢吗?”任淼眼中闪过一丝嗜血的兴奋,一把抓起那叠纸,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惨白一片:“求之不得!” 他自嘲地灌了一大口辛辣的烈酒,喉结滚动,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劲,“总得当回真正的‘老实学生’,在血与火里。” 角落里,唐寒的指尖在全息屏上划过,屏幕中央是“联邦精英飞行员特训营”那猩红如血的狰狞徽章,他的眼神炽热如火。闫科宸则安静地倚在窗边,望着窗外穿梭不息的夜航舰流光溢彩的尾迹,只淡淡吐出一句“回家休整”,去向成谜,如同他本人一样难以捉摸。
“阎非哥哥——”马灵灵拖长的尾调像裹了蜜糖又淬了毒的钩子,人已经像树袋熊般挂在了他宽厚的背上,小巧的下巴抵着他紧绷的肩膀,“真的不陪我去月球嘛?马氏和月星基地的能源合作项目,可缺个首席保镖呢!” 她不安分的指尖调皮地戳着他岩石般坚硬的背肌,“孔静姐都去!美其名曰‘军方监管’,哼,我看她就是盯着你那个‘控分’的宝贝徒弟!” 阎非反手精准地捏住她作乱的手指,力道不轻不重:“孔静的原话是——‘女人生气容易长皱纹’。” 他顿了顿,声音沉了下去,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黑市,更适合现在的我。” 马灵灵赌气般,报复性地在他耳垂上轻轻咬了一口,留下一个浅浅的牙印:“那…给我带颗星星回来!要最亮最亮的那种!”
另一边,李柏天正兴奋地向众人展示光屏上巴厘岛的碧海银沙,虚拟影像将椰林树影、澄澈海水投射满墙:“兄弟们!巴厘岛七日游!阳光,沙滩,海浪,还有我家张茹的比基尼——嗷!” 话未说完,腰间软肉已被一只纤手精准掐住。张茹脸上挂着得体而温柔的微笑,轻轻掐着他,声音柔和:“柏天开心就好。” 那笑容完美无瑕,却像一张精致的面具,眼底深处是一片礼貌的疏离,矜持得如同在出席一场与己无关的商务晚宴。阎非的视线敏锐地捕捉到张茹无意识摩挲着杯沿的纤细手指——那里空空如也,李柏天精心挑选、炫耀过多次的那枚限量版天使羽毛书签,并未如预料般成为她珍视的贴身饰物。
散伙宴的气氛在火锅蒸腾的热气中达到顶点,酒杯碰撞声此起彼伏,喧嚣震天。唐寒一脚踩上椅子,高举酒杯,吼声震得吊灯都在晃:“为了解放!干!” 闫科宸难得地加入了碰杯的行列,杯中琥珀色的液体摇曳,折射出他眼底同样深不可测的幽光。
计划公布环节瞬间引爆了高潮。李柏天用力搂紧张茹的肩膀,全息投影将热带风情投满墙壁:“兄弟们!巴厘岛七日!日光浴,冲浪,海鲜大餐,还有我家张茹的比基尼——嗷!” 再次惨遭腰袭。张茹依旧微笑着,手上力道不减,声音温柔似水:“柏天开心就好。” 那份矜持与疏离,在热闹的衬托下显得格外刺眼。
马灵灵趁机大声控诉,小脸皱成一团,活像个委屈的包子:“阎非哥哥要陪任淼去黑市挨揍!留我一个人在月球看冷冰冰的机械挖矿!无聊死了!” 她故意把“冷冰冰”三个字咬得又重又长。任淼闷头对付着盘中的肉块,仿佛置身事外。闫科宸却晃着手中的酒杯,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喧嚣:“黑市‘修罗场’?去年官方统计死亡率18%,致残率37%。阎非,棺材本带够了吗?” 话音未落,马灵灵原本因酒意微红的小脸瞬间褪尽血色,变得煞白。
唐寒一拳重重捶在桌面上,杯盘震跳:“飞行员特训营!老子要开最快的星舰,打最猛的仗!把那些星盗轰成渣!” 热血沸腾,豪气干云。闫科宸迎着众人或好奇或探究的目光,只再次举杯,遥遥敬向窗外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回家。睡觉。” 谜底依旧被严密封存,如同他深不可测的心思。
张茹那近乎冷漠的淡然,终究被阎非一语点破。他微微侧头,在马灵灵耳边低声说,声音只有两人能听见:“李柏天是团熊熊燃烧的火,张茹是块万年不化的冰。火烤不化的冰,要么是亘古玄冰,要么……” 马灵灵带着几分醉意,眼神迷蒙地接口:“要么…是感动阈值太高?柏天哥那些精心准备的礼物,在她眼里恐怕…只是‘应该’?甚至…负担?” 两人目光短暂交汇,一丝为朋友而生的隐忧,无声地沉入杯底琥珀色的酒液中。宴席终散,李柏天半搂半抱着张茹离去的背影,在雪夜灯光下拉长,像一幅热脸固执贴向冰冷浮雕的、带着淡淡讽刺意味的剪影。
雪已深积,覆盖了校园的每一寸道路,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马灵灵踢着路边的雪堆,酒意让她的脚步有些虚浮飘忽:“不要坐悬浮车!我就要…走路!醒醒酒!” 阎非无奈地叹了口气,解开自己厚实的军用大衣,不由分说地将她整个裹进怀里,带着体温的衣料瞬间隔绝了刺骨的寒风。他的手掌宽大而有力,牢牢护住她单薄的肩头,滚烫的体温透过衣料源源不断地传递过去。风雪被他坚实的脊背阻挡在外,方寸之间的小天地里,只剩下彼此交融的呼吸和心跳声。
行至一盏孤零零的路灯下,昏黄的光晕如同舞台的追光,将两人笼罩其中。马灵灵突然挣脱他的怀抱,转过身,仰起头,眼底映着晶莹的雪光和一股近乎偏执的泪意:“阎非!” 她的声音带着微颤,却异常清晰,“你就是我的王子!我认定的王子!管你是人人敬畏的‘阎王’还是身无分文的穷学生!” 她伸出微凉的指尖,用力戳着他心脏的位置,仿佛要将自己的信念钉进去,“不许自卑!听到没有!本小姐的眼光,从小到大,最毒了!” 积压在阎非心底深处、因出身差距而生的自卑坚冰,被这滚烫而直白的宣告狠狠撞击,瞬间布满了裂痕。阎非猛地收紧手臂,力量之大,几乎要将她娇小的身躯彻底嵌入自己的骨血之中,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好。将来,我必堂堂正正,配得上马氏千金!让所有人都无话可说!”
风雪似乎都为之一滞。在誓言被呼啸的寒风彻底卷走之前,他已低下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封缄了她微凉柔软的唇瓣。冰凉的触感瞬间被点燃,化为燎原之火。他的舌尖带着一丝急切和渴望,撬开她的贝齿,深入纠缠,贪婪地索取着比杯中烈酒更醉人、更灼热的爱意。马灵灵踮起脚尖,热情地回应着,指尖深深陷入他后颈的发根。洁白的雪片无声地落在他们交缠的发梢、因激动而颤抖的睫毛上,又被两人灼热交融的呼吸瞬间融化。昏黄的路灯,将这对拥吻的身影长长地拓印在纯白无瑕的雪地上,轮廓分明,仿佛天地初开时,混沌中诞生的唯一造物,孤独而坚定。
喘息稍定,马灵灵伏在他剧烈起伏的胸膛上,听着那沉稳有力的心跳,突然轻声呢喃,带着一丝困惑和洞察:“张茹姐…看柏天哥的眼神,不像看爱人,倒像是…在看一个努力想讨她欢心、却始终不得其法的孩子。” 阎非修长的手指抚过她微微红肿、泛着水光的唇瓣,目光却锐利如雪原上锁定猎物的孤狼,穿透迷蒙的夜色:“感动若需用物质和殷勤堆砌,终有阈值坍塌、心意耗尽之日。李柏天他……” 未尽的话语被骤然加大的、呼啸而过的凛冽寒风无情吞没。风雪更急了,密集的雪片抽打着世间万物。两人紧紧依偎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远处亮着温暖灯光的宿舍楼。身后,只留下两行深深浅浅、紧紧挨在一起的脚印,蜿蜒地印在厚厚的积雪上。这脚印,通往今夜短暂的温暖港湾,也通往那个寒假之后,注定布满未知暗礁与汹涌波涛的未来航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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