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芒划破欧罗巴上空尚未完全散尽的尘埃,坚定不移地指向南方,指向那片被“万物吞喰之口”所笼罩的、死寂的非洲大陆。
风萧悬浮于流光核心,银白的眼眸中倒映着前方迅速放大的、与之前三种灾难性质迥异的能量荒漠景象,其内蕴含的纯粹“吞噬”规则,正在他的感知中勾勒出清晰的轮廓。
就在他即将开始分析这片“能量荒漠”的具体规则构成,准备切入其中时,一个经在他意识层面被标记为“非紧急战斗信息”的通讯请求,以一种熟悉却又带着几分陌生迟疑的波动,接了进来。
是高泰。
“风子!风子!能听见吗?我靠!你刚才太牛逼了!直接把欧洲那团乱麻给捋直了!” 高泰的声音立刻如同爆豆子般在风萧的意识中响起,充满了抑制不住的激动与亢奋,甚至带着一丝颤抖。
他显然通过自己的渠道,目睹或听闻了欧罗巴时空被强行稳定的全过程。
“你看到网上都炸了吗?现在全球都在讨论你!‘奥特曼’!他们现在都这么叫你!‘奥特曼’拯救了欧洲!这名字可真他娘的带劲!比什么U.G-0、希望之影霸气多了!”
高泰的声音连珠炮似的,试图用他特有的方式,将外界的狂热与重新燃起的希望传递给这位孤身奋战的朋友。
他甚至模仿着某种古怪的、带着口音的腔调喊了一句:“瞧啊!是奥特曼!”
“奥特曼……”
这个陌生的词汇,伴随着高泰传递来的、混杂着无数崇拜、感激、希望的庞杂情感,一同涌入风萧的意识。
词源分析:源自日式英语“Ultraman”,直译为“超人”。
文化关联:在当前平行地球,无特定指向,为对超自然巨型人形生命的泛指。
情感色彩:正面,蕴含极高崇敬与期望。
高涛仍在兴奋地说着:“……现在我那频道都快被挤爆了,全是问你下一站去哪儿的,还有一堆人发誓说以后就信光了!
老子都快成你的全球后援会会长了!你啥时候回来,咱必须得整一顿,不,十顿烧烤,我请客!到时候……”
他喋喋不休地说着,试图用这些充满烟火气的、属于“过去”的记忆碎片,去触碰那道似乎越来越远的光芒。
他期待着能听到风萧哪怕一丝带着温度的回应,一句调侃,甚至一声无奈的“闭嘴”都好。
然而,通讯那头,只有一片绝对的、理性的平静。
几秒钟的空白后,风萧那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的声音,在高泰的脑海中响起,打断了他热情的絮叨:
“信息收到。能量荒漠,威胁等级:‘存在抹除’级。正在切入。通讯优先级下调。保持静默。”
每一个词都精准、简洁,如同机器生成的任务简报。
没有对“奥特曼”之称的认同或否认。
没有对全球欢呼的感慨。
没有对烧烤的回应。
甚至没有一句“知道了”或“再见”。
“……” 高泰那边瞬间卡壳了,所有未说完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瞬间浇灭了他之前的全部兴奋。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通讯器里,只剩下他自己有些粗重的呼吸声,以及背景里,加密频道传来的、象征着风萧正在高速接近能量荒漠的、稳定的能量流动噪音。
那种感觉,不像是在和生死与共的兄弟说话,更像是在向一台功能强大、但却彻底丧失了情感模块的超级计算机汇报工作。
“……操。” 良久,高泰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低低的、充满了无力感和担忧的字眼。
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切断了通讯。
他呆呆地坐在堆满屏幕的房间里,之前因为欧罗巴危机解除而带来的狂喜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令人窒息的焦虑。
屏幕上,关于“奥特曼”的欢呼和讨论仍在疯狂刷屏,那些充满希望的文字和表情,此刻在他眼中却显得如此刺眼。
他们欢呼的,是一个拯救了欧洲的神。
而他失去的,可能是一个名字叫风萧的兄弟。
他猛地抓起旁边的加密通讯器,手指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飞快地接通了林雨晴的线路。
几乎是秒接。
“林姐!” 高泰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你……你知道他刚才和我说什么了吗?他就回了句‘信息收到’,‘正在切入’,‘保持静默’!
我跟他提烧烤,提外面都叫他奥特曼,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冷的像块冰!不,冰还能融化!”
他一口气说完,胸口剧烈起伏着,仿佛这样才能驱散那股萦绕不散的寒意。
通讯那头,林雨晴沉默了片刻。
“我知道了,高泰。” 她的声音依旧保持着科研人员特有的冷静,但那份冷静之下,是同样深切的忧虑,
“他的生命体征和能量读数完全正常,甚至比之前更加稳定、强大。
但从行为模式和通讯反馈分析……他的情感响应正在无限趋近于零。
神性的增长,是以人性的快速褪色为代价的。”
她看着主屏幕上,那个代表风萧的银色光点,正毫无畏惧、也毫无留恋地,一头扎进了那片代表着绝对吞噬与虚无的“能量荒漠”区域,能量信号瞬间被强大的干扰所遮蔽,变得极其微弱。
林雨晴的声音很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我们……可能正在亲眼见证,一个‘人’,如何彻底变成一种……‘自然现象’。”
高泰听着林雨晴冷静却残酷的分析,看着屏幕上那个消失在能量荒漠中的光点,一拳狠狠砸在身旁的废纸箱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狗屁的自然现象!” 他低吼道,眼眶有些发红,“他是风萧!是那个会跟我抢肉吃、会蹲在路边抽烟、会他妈为下个月房租发愁的风萧!”
通讯两端,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只有仪器运行的微弱噪音,在提醒着他们,那个他们熟悉的人,正在以超越理解的速度,离他们而去。
星芒,已没入吞噬之域。
而人心的孤岛,在神性的海洋中,正变得愈发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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