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工厂的铁门锈得厉害，风一吹就“吱呀”作响，像个老人在低声咳嗽。
薛强靠在斑驳的门柱上，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墙皮上翘起的水泥块，灰白的粉末簌簌落在他的黑布鞋上。
天刚蒙蒙亮，工厂周围的杂草上还挂着露水，远处传来几声鸡鸣，衬得这里愈发荒凉。
薛强往手心啐了口唾沫，在裤子上蹭了蹭，然后伸手摸向右边的裤兜。口袋磨得有些薄，能清晰地摸到里面烟盒的轮廓。
薛强缓缓地掏出烟盒时，塑料包装纸发出“窸窣”的轻响——是一包没开封的双喜，红色的烟盒边缘已经被蹭得发白，五块五一包的廉价货，是他抽了十几年的老牌子。
薛强用牙咬开烟盒的塑封，“撕拉”一声，带着点狠劲。他抖出一根粗支香烟，烟身微微发皱，大概是在口袋里被压的。
薛强把烟凑到鼻尖，深深吸了一口，烟草混合着纸壳的味道钻进肺里，带着股呛人的香。这味道让他想起刚出来混的日子，那时候兜里揣着半包双喜，就觉得天不怕地不怕。
“啪嗒。”薛强又从左边口袋摸出个打火机，是那种最便宜的一次性打火机，外壳印着褪色的美女图案。他打了三下才打着，火苗“噌”地窜起来，在晨风中抖了抖。
薛强赶紧低下头，用手护着火苗，把烟凑过去。“呼——”第一口烟吸得又深又猛，尼古丁顺着喉咙滑下去，呛得他咳嗽了两声，眼角却泛起一丝暖意。
薛强缓缓吐出烟圈，白色的烟雾在他眼前散开，模糊了远处灰蒙蒙的天空。
烟抽到一半时，裤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嗡嗡”的震感透过布料传来，像只不安分的虫子。
薛强赶紧把烟夹在指间，腾出一只手掏手机，烟蒂上的灰烬掉在他的手背上，烫得他一哆嗦。
屏幕上跳动着“孙云贵”三个字，薛强的心跳莫名快了半拍，他用没夹烟的手划开接听键，声音里还带着点烟嗓的沙哑:“孙云贵，你们怎么样？成功了吗？”
“大哥，解决了！”孙云贵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还有点喘，“那些文物全部都上车，一根毛都没少！”
薛强的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咚”地落了地，他猛吸一口烟，烟蒂烧得通红，烫到了手指才反应过来，赶紧扔在地上，用脚碾了碾。
“太好了……”薛强低声说，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的心里早就乐开了花，一个念头像烟花似的炸开:太好了，到时候文物一到手，再交给神秘人，我们每个人都能获得两百万的酬金。两百万啊……足够他把老家的房子翻新一遍，再给爹妈在县城买个小门面，不用再看别人脸色过日子。他甚至已经开始盘算，拿到钱后第一时间要去买瓶好酒，跟兄弟们好好喝一场。
“云贵，你一定要将文物安全的送过来。”薛强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语气变得严肃，“路上别出任何岔子，避开交警，走小路。”他想起神秘人之前的警告，后背又渗出点冷汗——这人可不好惹，要是东西有个三长两短，他们这点人不够填的。
“放心吧，大哥。”孙云贵的声音透着笃定，“陈洺在旁边盯着呢，我们走的都是偏僻道，保准出不了事。”
薛强“嗯”了一声，还想说点什么，又觉得多余。他了解孙云贵，虽然有时候冲动，但办正事的时候还算靠谱。“到了给我打电话。”
“知道了。”
挂了电话，薛强把手机揣回兜里，又从烟盒里抖出一根烟。这次他没着急点燃，只是捏在指间转着玩。
晨光慢慢爬过工厂的围墙，照在薛强的脸上，能看到他眼角的细纹和下巴上冒出的胡茬。他抬头望了望工厂里面，空荡荡的厂房里堆着些废弃的机器，蛛网结得密密麻麻。
这里是他们现在的生活场所，兄弟们在这里躲过雨，吃过泡面，商量过无数次“大事”。
等这次的事了结，拿到钱，薛强就想办法让兄弟们找点正经活干，别再干这种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营生了。
风又起了，吹得铁门“哐当”响。
薛强把烟叼在嘴里，摸出打火机点燃。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变得有些飘忽，仿佛已经看到了拿到钱后的日子——阳光正好，爹妈坐在院子里晒太阳，他在旁边给他们削苹果，再也不用提心吊胆地过日子。
薛强缓缓地靠在门柱上，一口接一口地抽着烟，烟蒂扔了一地。
远处的天空渐渐亮了起来，淡青色的云被染成了橘红色，像一块巨大的画布。
薛强知道，等太阳完全升起来的时候，孙云贵他们应该就到了。
到时候，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薛强掐灭手里的烟蒂，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朝着工厂里面喊了一声:“都精神点！准备卸货了！”
厂房里传来几声回应，几个兄弟们从角落里钻出来，揉着惺忪的睡眼，脸上却带着期待的神色。
薛强看着他们，嘴角忍不住往上扬了扬——等拿到钱，第一个要犒劳的就是这群出生入死的兄弟。
晨风吹过，带着点青草的味道，驱散了烟味，也吹散了薛强心里最后一点不安。
薛强望着来路的方向，眼神里充满了等待和期盼，仿佛已经看到那辆载着希望的面包车，正朝着废弃工厂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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