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袍人的身形如同融入水中的墨滴，在昏暗的涡流间隙中时隐时现。他每一次现形，都带着一种不协调的“剥离感”，仿佛周围的光线、法则乃至空间本身，都在主动避开他那身灰袍。
林昊左颈处的伤势仍在缓慢恢复，湮灭道则如同附骨之疽，与他的混沌气激烈交锋。他心中凛然——这灰袍人修炼的道则极其诡异，非但威力惊人，更擅长破坏生机本源。若非他道基已成，方才那一针足以废掉他半边身躯。
“清月，小心他的隐匿之术。”林昊传音提醒，同时寂灭剑意引而不发，神识如蛛网般铺开，捕捉着任何一丝异常的波动。
苏清月微微颔首，青莲虚影缓缓旋转，莲瓣之间流淌着柔和的造化清光。这光芒看似平和，实则能映照出隐匿之物的本质——造化与湮灭，本就是相对的两种力量。
静默持续了不足三息。
嗤！嗤！嗤！
三道比先前更为细小的灰针从三个刁钻角度同时射来！它们并非直线，而是在空中划出诡异的弧线，绕过青莲光罩最坚固的区域，直取林昊双眼与眉心！
这一次，林昊早有准备。
“定！”
他低喝一声，左手虚按，周身的混沌气骤然化作一片粘稠的“泥沼”。三根灰针射入混沌区域的刹那，速度骤减，如同陷入无形的胶水。针上附带的湮灭之力与混沌气激烈对耗，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响。
几乎同时，林昊右手剑指一点。
寂灭剑意凝成一缕幽暗的细线，循着其中一根灰针的来路，以更快的速度逆溯而去！
砰！
远处一片看似空无一物的区域，空间骤然扭曲，灰袍人的身影被迫显现。他手中的灰色短刺横在胸前，刺尖精准点中了那道寂灭剑意。两股同样蕴含毁灭属性的力量碰撞，无声地炸开一圈黑色的涟漪，所过之处，连源海的法则能量都被短暂“抹去”。
灰袍人倒退三步，周身晦涩波动一阵紊乱。他显然没料到林昊的反击如此凌厉，更没料到寂灭剑意竟能循迹追踪。
“好一个寂灭剑道。”灰袍下的声音依旧平淡，但隐隐多了一丝慎重，“但你的混沌，尚未圆满。”
话音未落，他手中短刺轻轻一划。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是以短刺为笔，在身前虚空中划出了一道浅浅的灰色痕迹。这道痕迹出现的瞬间，林昊与苏清月同时感到一阵心悸——仿佛某种至关重要的“联系”正在被割断！
那是他们与周围万道源海法则能量之间的感应联系！灰袍人这一划，竟暂时“隔绝”了他们从源海汲取能量补充自身的渠道！
“断源之刃？”苏清月俏脸微变。这是一种极其偏门且难以修炼的法则运用，专斩万物与外界的能量联系，在持久战中堪称杀手锏。
“速战速决。”林昊眼中厉色更盛。不能从源海补充，就意味着他们的法力用一分少一分，而灰袍人显然早有准备，或者其功法特性让他不受此术太大影响。
他不再保留，心念一动，丹田内的混沌珠第一次在实战中显化而出！
嗡——
一枚拳头大小、色泽混沌、表面有亿万细微符文流转的光球自林昊头顶浮现。它出现的刹那，周围紊乱的法则涡流仿佛都凝滞了一瞬，所有属性各异的法则能量，都隐隐向它表示出某种“臣服”的趋向。
灰袍人的目光瞬间锁定混沌珠，即便隔着灰袍，也能感受到那股灼热的渴望。
“终于拿出来了。”他的声音里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情绪波动。
混沌珠缓缓旋转，洒下蒙蒙混沌清辉，笼罩林昊全身。左颈处顽固的湮灭道则如同冰雪遇阳，迅速消融。更重要的是，那“断源之刃”造成的隔绝效果，在混沌清辉的照耀下，如同被戳破的气泡，迅速失效——混沌包容万道，自然也能重新建立联系。
“去！”
林昊剑指一点，混沌珠微微一颤，一道混沌色光柱射出，并非攻向灰袍人，而是打入了两人脚下那片相对平静的“港湾”区域。
轰隆隆——
整个“港湾”剧烈震动起来！以混沌珠落点为中心，无数道原本平静流淌的法则能量突然暴动，化作一道道颜色各异的锁链，从四面八方卷向灰袍人！
林昊竟是以混沌珠为引，短暂操控了这片区域的源海能量！虽然远达不到如臂使指的程度，但足以制造一场小范围的法则风暴。
灰袍人显然没料到林昊对混沌珠的掌控到了这一步。他身形连闪，灰袍鼓荡，试图再次融入环境，但那些法则锁链仿佛长了眼睛，紧紧追踪着他的气息。更麻烦的是，混沌珠的存在让周围环境的“隐匿难度”大大增加。
嗤啦！
一道赤红色的火焰法则锁链擦过灰袍人的左肩，顿时烧穿灰袍，留下焦黑的痕迹。灰袍人闷哼一声，手中短刺急挥，斩断几根锁链，但更多的锁链缠绕上来。
苏清月抓住时机，青莲光华大盛，莲台中心飞出一枚青翠欲滴的莲子。莲子滴溜溜旋转，散发出磅礴的造化生机，但这生机并非用于疗愈，而是在苏清月的操控下，转化为一种“催生”与“异化”的力量。
“造化异变，万法疯长！”
莲子炸开，化作无数青色光点，融入那些追击灰袍人的法则锁链之中。霎时间，锁链如同被注入了狂暴的生命力，变得更加粗壮、灵活，表面甚至生长出各种尖锐的法则结晶倒刺！威力暴增数倍！
灰袍人压力陡增，身形在锁链围攻中愈发狼狈。他几次想突破封锁，直接攻击林昊或混沌珠，但都被配合默契的两人联手挡回。
眼看就要被彻底困死，灰袍人终于不再隐藏。
“虚无一念，万法归寂。”
沙哑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响起。灰袍人停下所有闪避动作，站在原地，任由数道锁链击中身体。但诡异的是，锁链接触他身体的瞬间，竟然如同幻影般穿透过去，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不，不是穿透。林昊瞳孔微缩，他清晰地感觉到，那些锁链在接触灰袍人的刹那，其蕴含的法则结构被一种更本源的力量瞬间“瓦解”了，从有序归于无序，从存在趋向虚无。
灰袍人缓缓抬头，兜帽下似乎有两团灰色的火焰在跳动。他身上的灰袍无风自动，一股比之前强横数倍的气息弥漫开来。周围的源海能量，竟然开始主动避开他，形成一个直径十丈的“绝对虚无”领域。
“逼我动用本源……你们，可以死了。”
灰袍人一步踏出，身形看似缓慢，实则刹那跨越百丈距离，直接出现在林昊面前！手中的灰色短刺，不带丝毫烟火气，直刺林昊眉心。
这一刺，简单直接，却锁定了林昊所有闪避的可能。短刺之上，灰光内敛到极致，那是将“湮灭”与“虚无”两种道则融合后的恐怖力量，足以将任何有形无形的存在，从概念上“抹除”。
生死，只在毫厘！
林昊眼中混沌之色急速流转，面对这避无可避的一击，他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不闪不避，反而向前一步，眉心主动迎向短刺！
同时，他头顶的混沌珠光芒暴涨，珠体表面，一个模糊却玄奥无比的印记缓缓浮现——那是他自身道基与混沌珠结合后，孕育出的全新“混沌道印”雏形！
短刺触及林昊眉心的刹那。
时间仿佛凝固。
灰袍人感觉到，自己的短刺没有刺入血肉，而是刺入了一片……混沌未开的“原点”。所有的湮灭之力、虚无道则，如同泥牛入海，被那原点无声吞噬、同化。
而林昊眉心的混沌道印雏形，却顺着短刺，反向烙印向灰袍人的手臂、身体！
“不可能！”灰袍人终于失声惊呼，想要抽身后退，却发现自己与短刺的联系正在被那混沌原点强行吞噬、转化！
他想舍弃短刺，但那混沌原点传来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力，牢牢锁住了他。
就在此时。
轰——！！！
侧方，那座一直缓缓旋转的暗紫色巨型涡流，中心深处突然传来一声沉闷到极点的巨响！紧接着，一股无法形容的磅礴吸力猛地爆发，席卷整个“港湾”区域！
这吸力之强，远超之前任何一座涡流，甚至让灰袍人的虚无领域都剧烈晃动、变形。
林昊与灰袍人之间的角力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断，两人同时被这股恐怖的吸力拉扯，身不由己地朝着暗紫色涡流中心飞去！
苏清月惊呼一声，青莲光茧竭力想要拉住林昊，但吸力太大，连她也被带着一同滑向涡流。
“抓紧！”林昊在飞向涡流的狂风中大吼，伸手抓住了苏清月。另一边的灰袍人，也在竭力对抗吸力，但显然同样无法完全摆脱。
暗紫色涡流的中心，如同张开的深渊巨口，将三人连同周围大片的法则能量，一口吞没！
视野被无尽的暗紫与混乱充斥，身体承受着恐怖的撕扯与挤压，神识也被狂暴的法则乱流冲击得七零八落。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瞬，林昊只来得及将混沌珠收回体内，并紧紧抱住苏清月。
而灰袍人的身影，则在没入涡流中心的最后一刻，似乎化作了一缕更为纯粹的灰气，以一种奇特的方式，试图融入涡流本身的法则脉动……
（第三百一十一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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