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如豆,沈玦将密报拍在案上,陆青、苏婉分坐两侧。
沈玦指尖敲着“黑风寨”三字:“孙疤瘌供出鬼见愁左脸烫伤,营地在西山后谷黑松林。但石亨余党狡兔三窟,强攻恐伤百姓。需有人打入内部,摸清虚实。”
陆青皱眉:“大人,这太险了!黑风煞是亡命之徒,万一暴露……”
苏婉翻着孙疤瘌的供词:“孙疤瘌欠赌债,被黑风煞用他母亲的命威胁。他贪生怕死,或许能利用这点——让他假装‘幡然悔悟’,带我们去‘投诚’。”
沈玦点头:“对。他若肯带路,我们便能近距离观察黑风寨的兵力、粮草、兵器,甚至鬼见愁的谋逆计划。但记住,他只是棋子,真到了山寨,你我才是执棋人。”
大牢内,孙疤瘌被铁链锁着,见沈玦进来,膝盖一软跪下。
孙疤瘌涕泪横流:“大人饶命!那鬼见愁说……说我若不从,就扒了我的皮给狗吃!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
沈玦俯身按住他肩膀:“想活命,就按我说的做。带我们去黑风寨,见鬼见愁,就说你‘幡然醒悟’,要带‘六扇门的密探’投靠,替他‘干票大的’。”
孙疤瘌瞪大眼:“投靠?大人,您疯了?那鬼见愁可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沈玦冷笑:“你不是说怕死吗?不去,现在就送你去见阎王;去了,或许能活,还能保你老母周全。”他掏出一张画像,“这是鬼见愁,左脸烫伤,爱穿黑羊皮袄,腰间挂把缅刀。记住他的模样,别露馅。”
孙疤瘌颤抖着接过画像:“我……我试试。但要是他看出破绽……”
沈玦扔给他一套粗布短打:“从现在起,你是‘孙二愣子’,漕帮逃犯,被六扇门追杀,走投无路投靠黑风煞。这是你的‘投名状’——”他指了指桌上麻袋,“里面是半袋沙土,冒充‘从漕粮里抠出来的私货’。记住,你欠黑风煞的赌债,想用这‘私货’抵债,顺便表忠心。”
孙疤瘌抱着麻袋,眼神闪烁,终是点了点头。
寅时,西山后谷黑松林雾气弥漫。孙疤瘌缩着脖子在前,沈玦、苏婉扮作漕工紧随其后,陆青带六扇门密探埋伏在林外。
孙疤瘌压低声音,带着颤音:“大人,前面就是黑风寨的暗哨了。喽啰们都叫‘风眼’,专看有没有官军来。”
树后转出两个持刀喽啰,满脸横肉,其中一个脸上有刀疤。
刀疤喽啰喝问:“什么人?!报上名来!”
孙疤瘌扑通跪下,举起麻袋:“风眼大哥饶命!我是孙疤瘌的兄弟孙二愣子!疤瘌哥让我来投靠大王,这是他给我的‘投名状’——半袋漕粮私货!”
刀疤喽啰踢了踢麻袋,冷笑:“疤瘌那怂包也有兄弟?说!疤瘌为啥不来?”还有他是谁?孙疤瘌回道;一起玩的兄弟,他一再央求我带他来这里的。
孙疤瘌带着哭腔:“疤瘌哥被六扇门追得紧,让我们先来探路。他说……说大王左脸烫伤,最讲义气,只要带‘硬货’来,定能收留!”
另一个喽啰凑过来,瞥见沈玦腰间的短刀——那是六扇门捕快的制式刀,但刀鞘被粗布裹着。
喽啰乙怀疑道:“这小子腰里藏刀,不像好人!”
沈玦上前一步,粗布裹着的刀“不小心”掉在地上,捡起时故意露出刀柄,却用泥糊住:“两位大哥见谅,小的在漕帮混饭吃,防身的家伙什儿。实不相瞒,小的在码头见过鬼见愁大王,他
二楞哥说‘风眼’都是他的好兄弟,有难同当!”
孙疤瘌连忙附和:“对对!疤瘌哥说,大王最恨六扇门,您二位要是信不过,小的这就回去叫他来!”
刀疤喽啰摆手:“罢了罢了,疤瘌那怂包跑不远。跟我来吧,见大王得通报。”他对喽啰乙说,“去前寨叫‘独眼’来,说有新投靠的弟兄。”
一行人穿过松林,来到黑风寨寨门。寨门上方悬着“风”字黑旗,旗下站着两个持长矛的喽啰,铠甲上沾着血渍。
聚义厅内,篝火熊熊,墙上挂着人皮、兽头。鬼见愁王虎踞坐虎皮椅上,左脸烫伤疤痕狰狞,腰间缅刀泛着冷光。两侧坐着四个亲信:独眼、铁塔、毒蝎、鬼手,腰间皆胯着兵刃。
鬼见愁声音沙哑,像砂纸磨铁:“这位兄弟?叫什么名字?”
孙疤瘌跪地磕头:“回大王,小的孙二愣子,漕帮的。疤瘌哥说大王讲义气,小的走投无路,特来投靠!”
鬼见愁眯眼:“投靠?拿什么投靠?”
孙疤瘌举起麻袋:“这是小的从漕粮里抠的半袋私货,孝敬大王!小的还知道,六扇门最近在查漕粮案,疤瘌哥说……说大王若能拿下通州码头,断了他们的粮道,定能立大功!”
鬼见愁冷笑,挥手让喽啰搜身。两个喽啰上前,从沈玦怀里搜出一张假路引——写着“孙二愣子,漕帮逃犯”,却故意留了个破绽:路引上的“漕”字少了一点。
独眼拿给鬼见愁看:“大王,这路引不对!‘漕’字少了一点,像是假的!”
鬼见愁猛地站起,缅刀指向沈玦:“说!你是谁?是不是六扇门的探子?!”
全场寂静,喽啰们握紧刀柄。沈玦却面不改色,反而笑了。
沈玦拱手:“大王息怒。小的王三子,斗大的字不识一筐,哪懂什么‘漕’字少点不少点?这路引是疤瘌哥给的,说是‘投名状’,小的哪敢造假?”
孙疤瘌连忙哭喊:“大王饶命!王三子确实不识字!这路引是小的瞎画的,想着好看点……”
鬼见愁盯着沈玦的眼睛,突然大笑:“好!有种!既然是曾经是探子,没一个是孬种!”他收刀入鞘,“既然来了,就别想走了。疤瘌欠我的赌债,你替他还吧!三千两雪花银,三天内交齐,否则……”他指了指墙上的剥皮刀。
沈玦点头:“三千两就三千两。但小的有个条件——想为大王效力,干票大的!”
鬼见愁挑眉:“哦?什么大买卖?”
沈玦压低声音:我探听到“通州码头新到了一批北境军粮,足足五千石!六扇门的人都在城里,码头空虚。小的知道一条小道,能从后山摸进去,一把火烧了粮仓,断了他们的补给!”
鬼见愁眼中闪过贪婪,与独眼对视一眼。独眼凑近低语:“大王,这小子说的像真的。通州码头确实刚到军粮,于谦手下的人正盯着呢。”
鬼见愁拍案:“好!王三子,我信你一次!给你三天时间,凑不齐三千两,就拿你的人头来抵!”他对独眼道,“带他去‘风字营’住下吧,派两个人看着,别让他跑了!”
风字营是黑风寨的下等营房,十几个人挤在一间破帐篷里,地上铺着干草,散发着汗臭和酒气。
沈玦被安排和两个喽啰同睡,一个叫“瘦猴”,一个叫“胖墩”。
瘦猴蜷缩在草堆里,小声嘀咕:“新来的?叫啥名儿?”
沈玦化名孙二愣子:“王三子。你们呢?”
胖墩啃着干饼:“我叫五福别人管我叫胖墩,他叫孙禄别人叫他瘦猴。咱都是被石亨将军的旧部‘招安’的,以前在青龙山当土匪,后来石将军倒了,就投了黑风煞。”
瘦猴警惕地看向帐篷外:“别乱说话!这里的规矩,不该问的别问。鬼见愁大王最恨多嘴的,前儿个有个兄弟打听‘勤王’的事,被剁了舌头喂狗!”
沈玦故作好奇:“勤王?啥勤王?”
胖墩左右看看,压低声音:“嘘……听说大王要‘清君侧’,拥立太上皇复位!石亨将军的旧部都在西山聚着,等时机一到,就杀进京城!”
瘦猴叹气:“可咱就是个小喽啰,给口饭吃就行。只要别让我们跟官军拼命……”
这时,帐篷外传来脚步声,独眼带着两个喽啰走进来。
独眼:“王三子,大王有令,让你去兵器营搬箭矢,今晚有行动!”
沈玦连忙起身:“是!小的这就去!”
出门时,沈玦故意踩在胖墩的脚上,低声道:“晚上点火为好,我帮你逃出去。”胖墩一愣,眼中闪过感激。心里还是有些不相信。
兵器营在聚义厅后,堆满了箭矢、火铳、刀枪。几个工匠正在打造佛郎机炮的部件,铁砧声叮当作响。
沈玦一边搬着箭矢,一边故意与工匠搭话:“老师傅,这炮打得远吗?”
工匠头也不抬:“远着呢!比鸟铳强多了!大王说,等凑齐十门炮,就能轰开朝阳门!”
沈玦心中一凛:“朝阳门?你们要打京城?”
工匠瞥他一眼:“小点声!这是机密!大王说,三日后‘勤王’,让咱们都做好准备!”
这时,鬼见愁带着亲信走来,沈玦连忙低头搬箭矢。
另一边鬼见愁对亲信:“告诉各营,明晚子时集合,带足兵器,攻打通州码头!烧了军粮,断了于谦官军的补给,到时候……”他冷笑,“京城就是咱们的了!”
独眼:“大王,那孙二愣子和王三子怎么办?他还没凑够三千两银子呢。”
鬼见愁不屑:“一个漕帮逃犯,留着碍事。等打下码头,拿他的脑袋祭旗!”
当夜,沈玦用炭笔在布条上写下密报:“明晚子时,黑风寨攻通州码头,兵力三百,佛郎机炮x2,火铳x50,目标烧军粮。鬼见愁谋逆,拥立太上皇。”绑在早已经准备好的信鸽腿上放飞。(原来陆青两天前早已经安排暗子准备好了)
六扇门内,陆青收到密报,展开地图。
陆青对苏婉:“大人已打入黑风寨,明晚子时是机会!通知京营,带三千精兵,后天拂晓围剿西山的悍匪!”
苏婉担忧:“大人一个人在虎穴,太危险了……”
陆青握紧刀柄:“放心,大人说过,‘执宪司的刀,不怕虎穴’。”他望向西山方向,“明晚,该收网了。”
西山黑风寨,篝火映着“风”字旗,喽啰们鼾声如雷。沈玦躺在草堆里,听着外面的风声,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这场“投名状”,终将以敌人的覆灭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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