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杭州府衙“擒获运河水匪、即将深挖幕后”的消息便如野火般蔓延全城。茶馆酒肆里,百姓们交头接耳,既有对官府迅速行动的称许,更有对幕后黑手的种种猜度。有人说是流窜的妖道作祟,有人猜是竞争对手的阴损手段,但所有议论都小心翼翼地避开了那个令人谈之色变的名字——东厂。在江南,这三个字是无形的高压线。
海沙帮总舵,坐落于运河西岸一处废弃码头上,高墙深院,墙头可见持械帮众巡逻的身影,戒备森严。当周启亲率府衙差役与数十名精锐潜龙卫将其团团围住时,总舵内顿时一片鸡飞狗跳。
“周大人!这是何意?”帮主林海隔着厚重的门板高喊,声音强作镇定,却掩不住一丝颤抖,“我海沙帮向来安分守己,何故劳动大人如此兴师动众?”
周启端坐马上,面容肃穆,声音清晰地传入门内:“林帮主,昨夜于阴阳渡拿获数名匪徒,皆供认受你海沙帮指使,投放毒物,惊扰百姓,意图制造恐慌。本官今日前来,只为请林帮主与副帮主林成至府衙一问。若确系诬陷,问明之后,自当还贵帮清白。”
“冤枉!天大的冤枉!”林海在门内嘶声力竭,“定是有人栽赃嫁祸!我海沙帮绝未做此等伤天害理之事!”
对峙持续了近一个时辰,气氛愈发凝重。不远处茶楼雅间内,沈玦、冷风与无尘正冷静地观察着总舵内外的风吹草动。
“大人,林海拖延不开门,怕是在等背后的指示。”冷风低语。
沈玦目光锐利,锁定在总舵后方一条僻静小巷——一道模糊的人影以极快的身法一闪而过。“耐心些,鱼线已经动了。”
果然,一炷香后,海沙帮侧门悄无声息地滑开一道缝,一个瘦小身影背着鼓囊囊的布包闪出,企图溜入巷中。
“拿下!”冷风一声令下,埋伏的潜龙卫如猛虎出闸,瞬间将那人制服。竟是个半大的小厮,布包内除了银锭,还有一张朱砂字条,上书四字:“死守,勿言。”笔迹潦草狰狞。
无尘拈起一点未干的朱砂细嗅,眼神一凝:“与铁爪上残留的龙涎香与尸毒混合气息同源。”
沈玦眼中寒芒骤盛:“这是要让他们当替死鬼了。”
恰在此时,一匹快马疾驰至茶楼下,斥候飞奔上楼急报:“大人,不好了!昨夜擒获的海沙帮匪徒,在监牢内……集体‘畏罪自尽’了!”
冷风拳骨捏得发白:“他们果然动手了!府衙内部果然有鬼!”
无尘面露愧色:“是贫道虑事不周,若非贫道担心二位大人安危,怂恿冷护卫离开监牢前来支援,或许……”
沈玦抬手打断,神色异常平静,仿佛早有预料:“不必自责。他们急于灭口,恰恰证明了海沙帮是关键一环,也帮我们逼出了内鬼。现在,该给周大人那边加一把火了。”
茶楼窗口打出预定的信号。总舵门前,周启接到讯息,声音陡然转厉:“林海!监牢人犯已‘自尽’!你若再负隅顽抗,便是同党无疑!撞门!”
“轰!” 潜龙卫抱着临时找来的撞木,重重撞击在厚木门上,木屑纷飞。
门内的林海听到“自尽”二字,面无人色。他明白,这是背后主子的最后通牒——守口,或可保家人周全;开口,必死无疑。
“横竖是死!兄弟们,拼了!” 林海绝望嘶吼,下令放箭。一时间箭矢如雨,数名差役中箭倒地,潜龙卫立刻举盾结成阵势,与冲出的帮众激战在一处。
混乱中,沈玦三人已悄然离开茶楼,直扑府衙大牢。那里的“自尽”现场,才是揭开内鬼面纱的关键。
牢房内,几名黑衣人倒毙在地,颈间勒痕明显,乍看确是自缢。但沈玦俯身细查,发现勒痕角度刁钻,力道均匀,绝非自己能形成的,分明是被人从身后用细韧之物勒毙,再伪装现场。
“昨夜谁当值?”沈玦声音冰冷,看向瑟瑟发抖的牢头。
牢头指向一个缩在角落、面色惨白的老狱卒:“是……是老郑……”
老郑连滚爬爬地过来,跪地磕头如捣蒜:“大人明鉴!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啊!三更时分小的去巡查别的监区,回来就、就发现他们都没气了……”
无尘上前,二指搭上老郑脉门,又凝视其双眼片刻,对沈玦微微摇头:“他未习武,身上无煞气,非行凶之人,但……所言不实。”
沈玦目光如炬,落在老郑鞋帮上几点不起眼的暗绿色污渍上,与那铁爪上的尸毒颜色一般无二。“老郑,你鞋上沾的这是什么?昨夜三更,你究竟去了何处?这牢房内外,可找不到沾染此物的泥地。”
老郑如遭雷击,浑身剧颤,心理防线彻底崩溃:“是……是李都头!他昨夜找到我,给了我五十两银子,让我在三更时故意离开两刻钟……说事成后还有重谢……小人鬼迷心窍,小人罪该万死啊!”
“李都头?” 周启闻言脸色铁青,那是他颇为倚重的治安巡防头领!
就在这时,冷风从牢房外疾步而入,手中提着一只沾满泥泞的官靴:“大人,在牢房后墙的杂草丛中发现了这个!看制式,是东厂档头一级的官靴!凶手行动仓促,遗留了此物。”
沈玦接过官靴,底部纹路还带着特殊的暗记,证据确凿。“老郑,你的证词至关重要,戴罪立功,尚有一线生机。” 他随即对冷风令道,“立刻捉拿李都头!要活的!”
然而,当冷风带人赶到李都头住处时,早已人去楼空,桌上酒菜尚温,显然是刚收到风声仓皇遁走。
“他跑不远!追!”冷风率精锐循着痕迹急追而去。
沈玦与周启并肩立于府衙院中,空中阴云密布,风雨欲来。
“没想到,东厂渗透如此之深。”周启声音沉重。
“李都头不过是枚棋子,抓住他,才能扯出背后的提线之人。”沈玦目光深邃,望向运河方向,那里的喊杀声尚未平息,“海沙帮负隅顽抗,是在为他们主子的灭口和清理争取时间。周兄,这边交由你坐镇,我去会会那位林帮主,看他这‘死守’的决心,到底有多硬!”
杭州城上空,暗流汹涌,真正的较量,随着内鬼的暴露和关键人物的逃亡,进入了更加凶险的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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