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乐得见这两人狗咬狗,自己正好浑水摸鱼。
眼见广智与鲁智深为了锦襕袈裟针锋相对,气氛骤然紧张。
台下各路豪杰也屏息凝神,等着看这场佛宝之争如何收场。
鲁智深那火爆脾气,被广智这番看似有理、实则强索的言语激得豹眼圆睁,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眼看就要发作。
就在这时,角落桌席上,那位一直低调饮酒的孙悟空,忽然放下酒碗。
他朗声一笑,打破了这僵持的局面:“哈哈哈,二位,且听在下一言。”
他这一声,中气充沛,顿时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广智和鲁智深也同时皱眉看向这个其貌不扬、甚至有些邋遢的陌生汉子。
孙悟空站起身来,也不上前,就那么隔着几张桌子,拱了拱手,故作高深地说道:“广智大师言之有理,佛门圣物,确应慎重,流落江湖,恐惹是非。”
他先捧了广智一句,广智闻言,面色稍霁,微微颔首。
但孙悟空话锋随即一转,看向鲁智深:“不过,鲁寨主亦是豪杰,机缘巧合得此宝物,想要在寿诞之上与诸位同道共赏,沾沾佛光,此心亦属难得,算是一桩雅事、盛事!”
鲁智深听他为自己说话,哼了一声,脸色稍缓。
孙悟空接着道,声音带着几分煽动性:“依在下愚见,二位在此争执,伤了和气,反而不美,也恐亵渎了这佛宝的灵性。既然广智大师言明此宝当归还大慈恩寺,而鲁寨主又欲与众同乐……何不借此‘佛衣会’良机,定下一个章程?”
“什么章程?” 鲁智深和广智几乎同时发问。
孙悟空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慢悠悠道:“简单,今日既是鲁寨主寿辰,又是佛衣会,这袈裟自然还需留在寨中,让诸位英雄看个真切,沾足福缘。待此盛会过后,再由鲁寨主亲自派人,或者……由广智大师代表少林,护送此宝前往长安大慈恩寺,物归原主。如此一来,既全了鲁寨主与诸位同道鉴赏之心,也遂了广智大师维护佛门、物归原主之愿,更彰显我江湖儿女通情达理、敬佛向善之心。岂非三全其美?”
他这番话,听起来面面俱到。
既给了鲁智深台阶下,也满足了广智的表面诉求,更将“江湖道义”抬了出来。
台下众人一听,大多觉得这法子不错。
既能继续看宝贝,又不至于让鲁寨主和少林寺当场撕破脸,纷纷出声附和:
“这位兄弟说得在理!”
“对对对,盛会之后再还不迟!”
“鲁寨主,广智大师,就这么定了吧!”
鲁智深琢磨了一下,觉得这安排自己并不吃亏,袈裟还能在自己手里待一阵。
他觉得自己的面子里子都保住了,便洪声道:“好!这位兄弟说得通透!广智师兄,你看如何?莫非连这几日都等不得?”
广智眉头微蹙。
他本意是想立刻将袈裟掌控在手,但这陌生汉子提出的建议合情合理,若再强行索要,反倒显得自己心胸狭隘,别有用心,于少林清誉有损。
他目光锐利地扫了孙悟空一眼,似乎想看清这搅局者的底细。
但孙悟空此刻伪装甚好,又低着头喝酒,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权衡片刻,广智只得暂时按下心思,合十道:“阿弥陀佛,既然这位施主与诸位英雄皆如此认为,贫僧若再坚持,反倒不近人情了。便依此议,待佛衣会毕,再议送还之事。只是届时,还望鲁寨主莫要再推诿才好。”
“俺老鲁一言九鼎!”
鲁智深拍着胸脯保证,心中却暗想,到时候找什么理由拖延,还不是俺说了算?
一场眼看就要爆发的冲突,被孙悟空三言两语暂时化解。
寿宴得以继续,气氛重新热烈起来。
鲁智深心情大好,命人将袈裟小心收起,置于高台显眼处供人观赏,自己则开始与各路头领豪饮。
广智则被请到了上座,但他面色平静之下,眼神闪烁。
显然并未放弃对袈裟的图谋。
时不时瞥向那宝光隐隐的锦襕袈裟。
又偶尔将探究的目光投向角落里那个看似醉醺醺的“孙姓”汉子。
孙悟空心中暗笑:“嘿嘿,先让你们安稳把这戏台搭完。袈裟暂且放在你们这儿保管,待俺老孙瞅准机会,再来取回这本就该属于俺的宝贝!”
寿宴的气氛在孙悟空巧言调解后,看似重回热烈。
大碗酒、大块肉,觥筹交错,呼喝震天。
鲁智深与各路头领开怀畅饮,将那袈裟之事暂且抛在脑后。
广智和尚端坐上席,面色平静,偶尔与身旁之人低声交谈。
孙悟空混在人群中,依旧是一副落魄江湖客的模样。
自顾自地吃喝,耳朵却将周遭一切动静尽收耳底。
他心中清楚,广智绝不会善罢甘休。
酒至半酣,鲁智深已是满面红光。
他站起身来,再次举起海碗,声若洪钟:“诸位兄弟,今日不单单是俺老鲁的寿辰,更是咱们绿林同道齐聚,共商大事之时!方才说了,要劫那害民的花石纲!如今,咱们人多势众,正当其时。来,满饮此碗,预祝马到成功!”
“干!”
“预祝鲁寨主旗开得胜!”
众人纷纷起身应和,气氛达到高潮。
然而,就在这喧嚣鼎沸之际,那广智禅师也缓缓站了起来。
他并未举杯,而是双手合十,朗声道:“阿弥陀佛!鲁寨主,诸位英雄,贫僧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鲁智深此时心情正好,大手一挥:“广智师兄有话但讲无妨!”
广智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在鲁智深脸上,语气带着一丝凝重:
“鲁寨主欲行侠义,劫那花石纲,贫僧本不该多言。只是,贫僧近日听闻,那押运花石纲的官兵之中,混有朝廷高手,更可能请动了能人异士暗中随行,专为防备汝等绿林豪杰。此举凶险异常,恐非寻常劫掠可比。贫僧恐诸位英雄一时不察,遭了暗算,折损人手,于心何忍?”
他这话看似关心,实则暗藏机锋。
既点明了行动的风险,又隐隐暗示鲁智深等人可能实力不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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