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就对县尊大人意图悔婚的做法心存不满,此刻先入为主,对这位出身商贾、却毫无市侩之气的“张公子”更是凭空添了几分惋惜与好感。
这样想着,小莲的语气也不自觉地柔和了许多,低声道:“张公子,一路辛苦。请随我来,孟姨娘已在偏房等候多时了。切记,脚步定要放轻些,莫要惊动了旁人。”
说罢,她给了武松一个“小心把风”的眼神,示意他留在原地警戒。
然后,自己如同引领贵客一般,领着这位内心七上八下、却强作镇定的“张公子”,一前一后,向着孟姨娘所住的那处更为幽深的内院偏房而去。
到了内院那间布置精巧却略显俗艳的偏房,见到早已等候在此的孟氏。
朱子戒内心虽是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惴惴不安到了极点。
但他毕竟是个读书人,长期浸淫诗书,自带一股斯文拘谨、彬彬有礼的气质。
这反而让孟氏误以为这只是年轻人特有的矜持与腼腆,心下不由大喜,觉得这位“张公子”果然与那些粗俗商贾不同,更合她心意。
——她听说张挺之虽然出身于商贾之家,但仍然苦读诗书。他身上这骨子气质,应该就是读书人的气质吧。
再看朱子戒,虽不及表兄张挺之那般带有商人的精明外露,却胜在年轻俊秀。
眉目间自带一股清雅的书卷气,言谈举止间不经意流露出的风流韵致,更让惯见风月的孟氏看得心痒难耐。
她心中甚至闪过一个荒唐的念头:“恨不能自己再年轻十岁,嫁给这般可人儿!”
孟氏强压下心头的荡漾,一边脸上堆起热情的笑容,吩咐丫鬟赶紧去准备精致的酒菜,招待这位“未来的姑爷”,一边悄悄拉住小莲,低声嘱咐:“快去绣房,想办法请小姐过来一趟,务必让她与姑爷见上一面!”
她盘算着,只要让这对年轻人看对了眼,生米煮成熟饭,自家县尊丈夫那边悔婚的难度就大了。
而孟氏自己,则暗暗打着更精明的算盘:“等到新姑爷与小姐成了亲,成了这府里的半个主人,自己再凭手段,略施小计,不怕这年轻俊俏的姑爷不上钩!到时候……成就一番暗度陈仓的风流韵事,岂不快活?”
她想得得意,嘴角都不自觉勾起一抹算计的笑意。
另一边,深居绣楼的县令千金小姐,听得小莲悄悄禀报,说孟姨娘竟将那位传闻中的“未婚夫”张公子偷偷迎进了内院,要与她相见,先是吓了一跳,粉面羞得通红,连连摆手:“这如何使得?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是深夜私会?传将出去,我的名节还要不要了?”
她毕竟是官家小姐,深受礼教束缚。
后来,经不住小莲在一旁低声劝解,说这位张公子如何儒雅风流,一表人才,绝非寻常商贾子弟的铜臭模样,又加上孟氏派人接连催逼了两三遍,语气一次比一次急切,小姐这才勉勉强强,半推半就地答应下来。
她心中凄然想道:“父亲执意悔婚,若此番不见,只怕日后与这张公子便是天涯陌路,永无相见之期了。若能趁此机会,见未来夫婿一面,便是立刻死了,也……也甘心!”
于是,小姐稍稍整理妆容,随着小莲,含羞带怯地离开了绣房,来到偏房。
偏房内,当朱子戒见到这位在丫鬟簇拥下款款而来的县尊千金时,顿时只觉得眼前一亮,仿佛满室灯火都为之失色!
只见那小姐虽非绝色,却自有一股闺秀的妩媚风流,柳眉杏眼,体态婀娜,低眉颔首间,尽是小女儿家的娇羞之态。
朱子戒何曾如此近距离见过这等身份的佳人?
一时间,竟觉得骨髓里都发起痒来,一股热流不受控制地窜遍全身!
他原本打算见到孟氏后,就找机会揭破自己的真实身份,说明是替表兄前来商议婚事。
但在见到小姐的刹那,这个念头瞬间抛到了九霄云外!
美色当前,再加上潜意识里对表兄能娶得如此佳人的嫉妒,以及一种难以言状的冒险刺激感,让他鬼使神差地决定将错就错下去!
此刻见了小姐,他假装表兄张挺之的角色,越演越投入,越陷越深。
他模仿着表兄偶尔谈论生意时的口气,与小姐攀谈,引经据典显示“才学”。
酒意微醺,灯光朦胧,美人在侧,他一时竟恍惚起来,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朱子戒,还是真的成了那张挺之?
小姐初见“未婚夫”,见其谈吐不俗,相貌俊雅,远超预期,原本的抵触和不安渐渐化为丝丝缕缕的羞怯与好感。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虽守着礼数,但眼波流转间,竟不由得都有些动情。
孟氏在一旁冷眼旁观,她是见惯了风月场面的人精,岂会看不出这对年轻人之间的暗流涌动?
她心中暗喜,觉得火候差不多了,便找了个借口,拉着还有些担忧的小莲退了出去,并悄悄掩上了房门,只留他二人在室内。
孟氏心中得意地盘算着:“最好今夜就能让这对小鸳鸯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木已成舟,看那自家那个老东西还怎么悔婚!哼,等婚事一定,那张府至少得拿出一半的家产当做聘礼送上门来!小姐的生母早死了,我可是老爷最宠爱的姨娘,这些钱财,到头来还不是都得进了我的口袋?”
她的算盘打得噼啪响。
孟氏与小莲退出偏房,并贴心地掩上房门后。
屋子里顿时陷入一种暧昧而紧张的寂静,只剩下朱子戒与乔小姐二人。
烛火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壁上,拉得忽长忽短。
起初,两人都还恪守着礼教大防,隔着一段尴尬的距离,言语间也尽是些不着边际的寒暄和试探。
朱子戒强作镇定,搜肠刮肚地谈论诗词歌赋。
县令小姐则低垂粉颈,声音细若蚊蚋,问一句答一句。
然而,孤男寡女,深夜共处一室,本就容易滋生情愫。
加之小姐对这位“未婚夫”的相貌谈吐确实心生好感,而朱子戒更是被小姐的妩媚娇羞迷得神魂颠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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