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廿八那天，天还没亮，王婶就来敲门了。
“顾小哥！萧壮士！起了没？今天可不能再睡懒觉了！”
顾清辞其实早就醒了，只是躺在炕上，听着窗外渐渐热闹起来的人声，心里有些恍惚——今天，真的就是今天了。
他起身穿衣，推开门。萧屹也已经起来了，正在院里打水。两人对视一眼，都没说话，但眼里都有笑意。
王婶拎着个食盒进来，一进门就上下打量他们：“新衣裳穿上了没？快换上！等会儿乡亲们就该来了！”
顾清辞和萧屹回屋换上前几天做好的新衣。靛蓝配月白，站在一起，竟意外的和谐。
王婶看得直点头：“好看！真般配！”她又从食盒里端出两碗汤圆，“来，先吃点。团团圆圆，讨个好彩头。”
汤圆是芝麻馅的，甜而不腻。两人坐在院里，慢慢吃着。晨光微熹，远处的鸡鸣声此起彼伏。
刚吃完，赵里正就来了。他也穿了身半新的衣裳，脸上带着笑：“都准备好了？等会儿吉时到了，咱们就去晒谷场。”
“都好了。”顾清辞起身，“辛苦您了。”
“辛苦什么！”赵里正摆摆手，“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正说着，外面传来喧闹的人声。铁柱的大嗓门老远就能听见：“来了来了！大家都来了！”
院门被推开，村民们陆续走进来。刘婶、张嫂、陈大娘……都是熟面孔，每人脸上都带着笑，手里还拎着东西——有的是几个鸡蛋，有的是自家做的点心，还有的是一小包红糖。
“顾小哥，萧壮士，恭喜恭喜！”
“一点心意，别嫌弃！”
“祝你们和和美美，白头到老！”
顾清辞和萧屹忙不迭地道谢，收下的东西很快堆满了石桌。王婶在一旁帮忙张罗，笑得合不拢嘴。
人越来越多，小院里站不下了，就站到院外去。赵里正看看天色，对顾清辞和萧屹说：“时辰差不多了，咱们去晒谷场吧。”
两人点点头。正要往外走，萧屹忽然停下，转身进了屋。出来时手里拿着两个红布包，一个递给顾清辞。
顾清辞打开一看，是那块竹节玉佩。萧屹手里拿着的是兰草佩。两人相视一笑，把玉佩系在腰间。
“走吧。”萧屹说。
两人并肩走出院子。村民们自动让出一条路，跟在后面。队伍浩浩荡荡，往晒谷场走去。
晒谷场上已经布置好了。二十多张长条桌整齐排开，每条桌上都铺着红布，摆着茶壶茶杯。正中间搭了个简易的台子，台子上摆着两张椅子——那是给赵里正和王婶准备的。
李叔领着茶坊的伙计正在每桌分放茶叶，看见他们来，笑着招手：“顾小哥，萧壮士！茶都备好了，等会儿就泡！”
王婶领着几个媳妇在灶台那边忙活，大锅里热气腾腾，香气四溢。见他们来了，王婶擦擦手走过来，眼睛有些红：“来了……真好。”
吉时到。赵里正走上台子，清了清嗓子。晒谷场上顿时安静下来。
“乡亲们！”赵里正声音洪亮，“今天是咱们南山村的大喜日子！顾清辞顾小哥，萧屹萧壮士，两位要在咱们村安家立业，结为伴侣！这是咱们村的福气，是咱们所有人的喜事！”
下面响起一片掌声。
赵里正继续道：“咱们乡下人，不讲那些虚礼。但该有的规矩还得有。顾清辞，萧屹，你们上前来。”
顾清辞和萧屹并肩走上前，在台前站定。晨光正好，照在两人身上，新衣泛着温润的光泽。
“一拜天地——”赵里正拖长了声音。
两人转身，对着远处的南山，深深一揖。
“二拜高堂——”
两人转向赵里正和王婶。赵里正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王婶已经抹起了眼泪。
“夫妻对拜——”
顾清辞和萧屹面对面站定，看着彼此。萧屹的眼神很亮，顾清辞能看到他眼中自己的倒影。两人同时躬身，头轻轻碰在一起。
“礼成——”赵里正的声音带着笑意，“从此以后，你们就是一家人了！要互相扶持，白头偕老！”
掌声、欢呼声响成一片。铁柱带头喊：“恭喜顾大哥！恭喜萧大哥！”
孩子们也跟着喊，声音稚嫩却真诚。
接下来是敬茶。王婶早就准备好了茶具，两个青瓷茶杯，倒上李叔特意准备的喜茶。顾清辞和萧屹一人端一杯，先敬赵里正。
“里正叔，请喝茶。”两人齐声道。
赵里正接过，眼睛也有些湿：“好，好！喝了你们的茶，往后我就是你们长辈了！有什么事，尽管找我！”
又敬王婶。王婶接过茶时手都在抖，喝了一口，放下杯子，拉着两人的手：“你们俩……一定要好好的……一定要幸福……”
“我们会的。”顾清辞轻声说。
敬完茶，酒席就开始了。长条桌旁坐满了人，每桌都上了六荤六素，热气腾腾。李叔领着伙计们挨桌倒茶，茶香混着饭菜香，弥漫在整个晒谷场。
顾清辞和萧屹被拉着挨桌敬茶——不是酒，是茶。李叔说了：“咱们南山村以茶为业，敬茶比敬酒更有意义！”
每到一桌，乡亲们都站起来，说着祝福的话：
“祝你们早生贵子——啊不对，祝你们茶园早丰收！”
“和和美美，把咱们村建设得更好！”
“有事儿说话，咱们都是一家人！”
顾清辞和萧屹一一应着，心里暖得发烫。一圈敬下来，两人手里的茶杯都续了好几次水。
终于敬完，可以坐下吃饭了。王婶特意给他们留了位置，就在主桌。菜已经布好了，都是王婶亲手做的拿手菜。
“快吃吧，”王婶给他们夹菜，“忙了一早上，该饿了。”
确实饿了。顾清辞尝了口红烧肉，炖得软烂入味，肥而不腻。“王婶手艺真好。”
“那当然！”旁边桌的刘婶听见了，笑道，“王婶年轻时可是村里的一把好勺！”
大家说说笑笑，气氛热烈。铁柱那桌最热闹，几个后生起哄让铁柱唱歌，铁柱憋红了脸，最后吼了一嗓子山歌，调都跑到天边去了，惹得满场大笑。
萧屹给顾清辞夹了块鱼，低声道：“多吃点。”
“你也吃。”顾清辞给他夹了块鸡肉。
两人就这么默默吃着，偶尔对视一眼，眼里都是笑意。周围是喧闹的人声，是真诚的祝福，而他们坐在其中，踏实而温暖。
酒席吃到日头偏西才慢慢散去。乡亲们帮忙收拾桌椅碗筷，一边收拾一边还在说笑。孩子们在晒谷场上追逐打闹，笑声清脆。
王婶拉着顾清辞和萧屹的手：“晚上就别自己做饭了，我给你们送过来。今天累了一天，好好歇着。”
“王婶，真的不用麻烦了……”顾清辞说。
“不麻烦！”王婶坚持，“就这么说定了！”
送走最后一批乡亲，晒谷场安静下来。夕阳的余晖洒在收拾整齐的场地上，一片温暖的金色。
顾清辞和萧屹并肩站着，看着这景象。
“结束了。”顾清辞轻声说。
“嗯。”萧屹应道，“开始了。”
是啊，结束了，也开始了。结束了单身的日子，开始了共同的生活。
两人慢慢往回走。路上遇见晚归的村民，都笑着打招呼：“顾小哥，萧壮士，慢走啊！”
“今天真热闹！”
“往后常来家里坐！”
一一应着，心里满满的。
回到小院，夕阳正好落山。天边一片绚烂的晚霞，红得像是染了胭脂。
两人站在院里，谁也没说话。良久，顾清辞才开口：“今天……像做梦一样。”
萧屹转过头看他：“不是梦。”
“我知道。”顾清辞笑了，“就是……太美好了，美好得不真实。”
萧屹伸手，轻轻握住他的手。掌心温暖，指节分明。
“往后，”他说，“每天都这样。”
“嗯。”顾清辞点头，反手握紧。
晚风吹过，带来远处炊烟的味道。南山村的傍晚，宁静，温暖，充满了人间烟火气。
而他们，终于在这烟火里，有了属于自己的家。
屋里，红绸的喜被已经铺好，并蒂莲开得正艳。桌上摆着乡亲们送的贺礼，每一样都承载着真挚的祝福。
顾清辞看着这一切，眼睛有些热。他转身，看着萧屹：“谢谢你。”
“谢什么？”萧屹问。
“谢谢你来到南山村，”顾清辞说，“谢谢你……选择了我。”
萧屹看着他，眼神温柔得像今晚的月光。他伸出手，轻轻碰了碰顾清辞的脸颊。
“是我该谢你。”他说，“给了我一个家。”
两人相视而笑，笑容里是满满的幸福。
夜色渐浓，星光点点。小院里灯火亮起，温暖的光透过窗纸，洒在院子里。
屋里，两个人影依偎在一起，低声说着话。说今天的酒席，说乡亲们的祝福，说未来的打算。
说茶园，说梯田，说新房子。
说往后长长的一辈子。
窗外的南山静静矗立，见证着这一切。而村里，偶尔传来几声犬吠，像是在为这对新人送上最后的祝福。
良辰吉日，佳偶天成。
这南山村的故事，还在继续。而他们的故事，才刚刚翻开最美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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