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承的信与那份盖着官印的文书，如同定海神针，彻底稳固了南山村茶叶生意的根基。笼罩在头顶的最后一丝不确定性散去，顾清辞与萧屹开始着手规划下一步。
开设固定铺面或寻找可靠代销点被提上日程。此事关乎长远，人选至关重要。顾清辞寻了个时机，将自己的想法与赵里正细细分说。
赵里正听罢，吧嗒着旱烟，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精明的光。他沉吟良久，方道：“顾小哥，你这想法好！咱们南山村的茶名声打出去了，总不能老是等人上门，是该有个固定的门脸儿。这人选嘛……”他磕了磕烟杆，“镇上‘福顺杂货’的李掌柜，你们可还记得？”
顾清辞略一思索，便记起那是一位面相和善、经营杂货铺多年的中年汉子，上次去镇上采购时曾打过照面，言语间颇为实在。
“李掌柜那人，做生意童叟无欺，在镇上口碑不错。他家铺子位置也好，就在镇口人流汇集处。最重要的是，”赵里正压低了声音，“他有个侄儿，前些年也在南边学过几年生意，识文断字，脑子活络，因老母病重才回来照料。如今他母亲身子骨见好，那后生正闲在家里，寻思着找点营生。若是让他帮着打理茶叶铺面，或是做个代销，倒是再合适不过。”
顾清辞心中一动，这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有李掌柜的信誉作保，其侄儿又有经商经验，远比在村中盲目寻找要稳妥得多。
“多谢里正提点，我与萧兄改日便去镇上拜访李掌柜，探探口风。”
“应当的，应当的。”赵里正笑呵呵道，“咱们村的茶叶好了，大家伙都跟着沾光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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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顾清辞与萧屹便去了青石镇。
福顺杂货铺果然如赵里正所说，铺面不大，但货物摆放整齐，地面干净。李掌柜见到他们，先是有些意外，随即热情地迎了上来。寒暄过后，顾清辞委婉地道明了来意。
李掌柜听罢，并未立刻答应，而是捻着胡须，沉吟道：“顾小哥，萧猎户，不瞒二位，你们南山茶的名声，如今在镇上可是响当当的。能看得起小店，是李某的荣幸。只是这茶叶生意，不比寻常杂货，需得知根知底，诚信经营。我那侄儿李钰，人倒是机灵，也在外头见过些世面，只是毕竟年轻，不知能否担此重任……”
正说着，从铺子后门走进来一个穿着干净青布长衫的年轻人，约莫二十出头，眉眼清秀，眼神清亮，见到顾清辞和萧屹，先是一愣，随即落落大方地行礼问候。想必这就是李钰了。
顾清辞便顺势将想法又与李钰说了一遍，并着重提到了茶叶的品质、目前的销路（包括吴掌柜和潜在的江南沈家），以及他们对长远发展的规划。
李钰听得极为认真，眼中闪烁着感兴趣的光芒。待顾清辞说完，他并未急于表态，而是思索片刻，才开口问道：“顾先生，萧壮士，敢问这茶叶，除了岩茶与黄旦，日后可还有开发其他品类之打算？对于铺面经营，是只想做个代销收利，还是有意将其打造成南山茶的一个招牌，甚至……日后或许开到县里、州府去？”
他问题犀利，直指核心，显示出不俗的商业头脑和野心。
顾清辞与萧屹对视一眼，心中已有了几分认可。顾清辞答道：“茶之一道，博大精深，日后自然还会尝试其他品类。至于铺面，初期或可以代销合作，若合作愉快，将其作为南山茶在青石镇乃至更远地方的招牌，亦无不可。关键在于，经营之人须得懂茶、爱茶，能与茶共成长。”
李钰闻言，眼睛更亮了几分，他转向李掌柜，语气坚定：“叔父，我觉得此事可为！顾先生与萧壮士非池中之物，这南山茶亦非俗品。侄儿愿尽力一试！”
李掌柜见侄儿如此有信心，又见顾清辞萧屹气度不凡，行事稳妥，最终点了点头：“既然钰儿有心，那便试试。只是二位，丑话说在前头，若他做得不好，或是茶叶品质有差，咱们这合作随时可断，莫要伤了和气。”
“这是自然。”顾清辞微笑应允。
双方当下便粗略议定了合作方式：李钰负责在福顺杂货铺辟出一块区域，专门陈列销售南山茶，负责日常售卖、记账与客户接洽。顾清辞与萧屹负责保证茶叶供应与品质把控，利润按约定比例分成。具体细节，容后再细细拟定。
事情谈妥，众人都松了口气。李钰更是迫不及待地询问起茶叶的品类特点、冲泡方法等细节，顾清辞也耐心一一解答。
离开福顺杂货铺时，日头已偏西。解决了销售渠道的问题，顾清辞心中一块大石落地，步履都轻快了几分。
萧屹跟在他身侧，看着他微微扬起的唇角，冷硬的眉眼也不自觉地柔和了些许。
“看来，此事成了。”顾清辞侧头笑道。
“嗯。”萧屹应道，目光扫过镇上往来的人群，“是个明白人。”
回到南山村，顾清辞便开始着手准备首批交付给福顺杂货铺的茶叶。他挑选了品质中上、适合镇上市民消费能力的几种岩茶和黄旦，仔细包装，并写好了简单的品类说明与冲泡建议。
三日后，铁柱赶着牛车，将第一批茶叶连同顾清辞手书的说明，一并送到了镇上的福顺杂货铺，交给了早已等候在此、摩拳擦掌的李钰。
与此同时，那批精心准备的、预备寄往江南的顶级茶样，也被顾清辞郑重托付给了一队即将南下的、与赵里正相熟的可靠商队，指望着它们能跨越千山万水，在烟雨江南，为他们叩开一扇新的大门。
雏凤清声，虽未震于九皋，其音已渐传于林野。
南山村的茶，终于不再是深藏山中的隐秘珍宝，而是真正意义上，迈出了走向更广阔天地的、坚实的第一步。
小院之内，茶香依旧。
但这份香气，已不再仅仅萦绕于篱笆之间，而是随着牛车的轱辘、商队的驼铃，悄然散入了风里，飘向了未知的、却充满希望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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