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星尘的年轮
月鳞的背甲在满月夜泛起荧光时，阿禾正用软尺测量它的年轮。
橘红色的背甲上，银白的环纹像被月光镀过，每圈都藏着细小的星点——是吸收的宇宙尘埃。女孩数到第三十七圈时，指尖突然被星点刺痛，像被微小的电流击中。爷爷说这是“星尘在回应”，《溪谱》里记载着：月鳞的年轮能储存星光，每道环纹都是地球穿过陨石带时留下的印记。
“民国那年我爹见过，”老人用烟杆点着背甲的第三圈，“那年流星雨特别大，这圈年轮就比别的宽三倍，里面的星点能在暗处长亮。”他往玻璃皿里倒了些泉眼的水，月鳞的尾鳍扫过，水面立刻浮起层银白的粉末，与年轮里的星尘成分完全相同。
阿木在高倍显微镜下观察星尘，发现是种含铱的微粒——与白垩纪末期灭绝事件的陨石尘埃成分一致。最外圈的年轮里，竟嵌着颗0.1毫米的金刚石，是去年陨石雨落下的碎片。“是活的陨石记录仪。”他对着年轮拍照，照片放大后，星点的排列方式与猎户座的星图形成镜像，“月鳞的背甲，比任何地质标本都完整地保存着宇宙的记忆。”
暗河的石笋上，也有类似的年轮。月鳞的星尘年轮每增加一圈，石笋就会多一道对应的钙环，只是颜色更深，像用墨笔描过。阿禾用放射性测年法检测，发现两者的形成时间完全同步，误差不超过一个月。“是共生的时间戳。”女孩在对比图上画了个双向箭头，“月鳞吸收星尘，石笋记录时间，互相作证，谁也骗不了谁。”
村民们在整理老祠堂的地基时，挖出了块残破的石碑。上面刻着圈奇怪的符号，经月鳞的年轮对照，才发现是先民记录的星尘雨：“星落鳞肥，谷丰三年”。碑底的凹槽里，嵌着片蝾螈的背甲，年轮的星点在阳光下闪烁，与月鳞最新的年轮完美衔接。“是时间的接力棒。”阿木抚摸着断裂处的磨损，“先民把观察到的星尘记录刻在碑上，再嵌入背甲，等于给我们留了本跨越百年的宇宙日记。”
月鳞在陨石雨来临前表现出异常的躁动。它整日待在老潭的漩涡中心，背甲的星尘年轮发出淡蓝的光，环纹开合的频率与陨石进入大气层的速度完全一致。阿禾用光谱仪测量，发现蓝光的波长能干扰陨石的轨迹，让大部分碎片落在溪谷外围的空地上。“是主动防御。”她看着背甲上新增的焦痕，“月鳞在用自己的年轮引导陨石远离卵床，像块天然的盾牌。”
老木匠根据年轮的形状做了个木盘。盘面上刻着三十七圈环纹，每圈都嵌着对应的星尘样本，转动时会发出与月鳞背甲相同的共振频率。把木盘放在稻田边，水稻的颗粒里会多出种抗倒伏的硅质，经检测，硅的同位素与年轮里的星尘一致。“是先民的‘引星肥田’术。”老木匠调试着木盘的转速，“星尘的能量能被植物吸收，这才是真正的‘天馈’。”
星尘年轮的秘密吸引了天文学家的注意。他们带来了卫星拍摄的陨石带分布图，与月鳞的年轮星点比对，发现重合度高达92%。最惊人的是，第三十七圈年轮的星点里，藏着太阳系穿越猎户座旋臂的轨迹，比人类的计算早了三个月。“是生物性的宇宙导航。”天文学家指着年轮的切线方向，“月鳞的身体能感知星系的引力变化，提前调整星尘的储存位置。”
月鳞在一次保护幼螈的过程中，背甲被滚落的岩石砸出个星形的缺口。伤口愈合后，新长出的年轮里，星点竟自动填补了缺口，形成完整的图案——是仙女座星系的形状。阿禾查了天文年鉴，发现明年地球将与仙女座发生引力共振，“是预警，也是预告。”女孩在观测日志里画下这个发现，“月鳞在用自己的年轮，给溪谷发宇宙邀请函。”
村里的孩子们，用黏土和收集的星尘粉末，做了批“小小年轮”。每个黏土环上都嵌着颗星星形状的石子，代表自己的年龄。他们把这些“年轮”埋在月鳞的洞穴周围，来年春天，埋土的地方长出了螺旋纹的野草，叶片上的星点与月鳞的年轮遥相呼应。
“是生命的呼应。”爷爷看着孩子们兴奋的笑脸，“星尘本就是构成生命的原料，月鳞的年轮，不过是把这个过程展示给我们看——我们和石头、和蝾螈、和星星，都是用同样的材料做出来的。”
阿木在“溪谷记忆馆”里，专门设了个“星尘展区”。中央的展柜里，放着片透明的树脂，封存着月鳞的一小块背甲，旁边的屏幕上，实时播放着卫星拍摄的陨石带动态，两者的星点轨迹在同一时刻闪烁。“不是展示宇宙的遥远，”他在解说牌上写道，“是告诉大家，我们就活在宇宙的年轮里，每道皱纹都藏着星光。”
深秋的夜晚，月鳞的背甲突然全部亮起。三十七圈年轮的星点连成线，在老潭的水面投射出巨大的星图，正好覆盖了青岩溪的流域。阿禾数着那些流动的光带，发现与三亿年前化石的年轮完全吻合，像条跨越时空的银链，把远古的蝾螈、现在的月鳞和未来的幼螈串在一起。
“是时间的闭环。”爷爷的声音带着颤音，“从哪里来，到哪里去，都在这些年轮里写着。”他把那块嵌着背甲的老石碑搬到潭边，石碑的符号与水面的星图重叠，发出温润的光，“先民早就看懂了，我们这些后人，可不能迟钝了。”
《溪谱》的最后一页，爷爷画下了月鳞的年轮，每圈都标注着对应的宇宙事件：陨石雨、超新星爆发、星系会合……最外圈的空白处，留着个小小的箭头，指向纸面外——是留给未来的记录。
月鳞的背甲还在继续生长，每增加一圈年轮，就多储存一份宇宙的记忆。阿木知道，这种记录会一直延续下去，像石笋的钙环，像树木的年轮，像人类的史书，把地球与宇宙的故事，生命与星尘的羁绊，永远传递下去。
而那些星尘的年轮，不过是宇宙写给地球的情书，用最微小的笔触，在月鳞的背甲上写下：你从来都不是孤单的，每道伤痕都有星光抚慰，每段时光都有宇宙见证，每一个平凡的生命，都是星辰大海的孩子。
阿禾把耳朵贴在月鳞的背甲上，能听见星尘在年轮里流动的声音，像三亿年前的第一滴泉眼水，像此刻幼螈的鳃动，像未来孩子的笑声，在时光里永恒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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