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里的嫩芽
秦岭的积雪化在檐角时，串成了晶莹的冰棱。老奶奶扫院子时，冰棱上的水珠滴在她手背上，凉丝丝的，却带着点痒——那是春天的味道，像刚剥开的青核桃，涩里藏着甜。
金丝猴是被院子里的响动吵醒的。它窝在核桃树的树洞里，听见老奶奶在哼着年轻时的歌谣，还有锄头刨开冻土的“咚咚”声。探头一看，老人家正蹲在墙根下，往土里埋着什么，手里的小铲子举得高高的，动作却颤巍巍的。
“是要种啥？”金丝猴心里嘀咕，顺着树干滑下来，蹲在三步外的地方看。它看见老奶奶埋下去的，是些饱满的种子，圆滚滚的，像它藏在树洞里的核桃。
“这是豆角种，等夏天就能结满架了。”老奶奶像是知道它在想什么，一边埋种子一边说，“到时候给你煮豆角吃，比野果子有营养。”金丝猴歪着脑袋，黑葡萄似的眼睛里满是好奇，尾巴尖轻轻扫过地面，带起几片化雪后的湿泥。
没过几天，墙根下真的冒出了嫩芽，嫩得能掐出水来。老奶奶每天都会给嫩芽浇水，嘴里念叨着“快点长，快点长”，那模样，像在盼着远方的孙子回家。金丝猴也跟着着急，有时会偷偷用爪子把旁边的杂草拔掉，却不小心踩倒了一棵嫩芽，吓得它赶紧用土把苗扶起来，蹲在旁边守了半天，直到确认苗没蔫，才松了口气。
“傻东西，知道护着苗了。”老奶奶发现时，忍不住笑出了声。金丝猴却不好意思地扭过头，蹿上核桃树，用尾巴遮住脸，耳朵尖却悄悄红了。
山桃花开的时候，后山来了群游客。他们举着相机，对着核桃树上的金丝猴拍个不停，还有人想扔面包给它。金丝猴吓得缩在树杈上，喉咙里发出“嘶嘶”的警告声。
老奶奶赶紧拄着拐杖走过去，把游客拦住：“别吓着它，这是山里的精灵，不是玩物。”游客们悻悻地走了，她却留在树下，朝金丝猴招手：“下来吧，没事了。”
金丝猴慢慢爬下来，这次没保持距离，反而蹭到她身边，用头轻轻顶了顶她的手背，像是在说“谢谢你”。老奶奶摸了摸它的头，突然发现，它脖子上不知什么时候，挂了根红绳，是去年她给孙子编手链剩下的，大概是被它捡去，当成了宝贝。
“还挺臭美。”老奶奶笑着说，从口袋里掏出颗水果糖，剥开糖纸递给它。金丝猴用爪子接住，含在嘴里，甜丝丝的味道漫开来，让它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春天的风带着暖意，吹得豆角藤顺着竹竿往上爬，绿得发亮。老奶奶坐在核桃树下，看着藤上冒出的小花，金丝猴蹲在她身边，手里把玩着那颗吃完的糖纸，阳光透过花瓣落在它们身上，像盖了层粉白色的纱。
远处的山涧里，冰雪正在消融，溪水哗啦啦地流，像在唱一首轻快的歌。老奶奶知道，这个春天，不仅有嫩芽在生长，有桃花在绽放，还有些看不见的东西，也在悄悄发芽——比如信任，比如依赖，比如这一人一猴之间，早已超越了物种的情谊。
而那只金丝猴，大概也明白了，有些温暖，比山林的自由更让人留恋，就像这春天的嫩芽，总会朝着阳光的方向，慢慢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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