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天还没亮，肖珂云就被胃里的一阵绞痛惊醒。她蜷缩在单薄的被子里，感受着空腹带来的灼烧感。出租屋里没有暖气，呼出的气息在空气中凝结成白雾。
她摸索着起床，借着窗外路灯透进来的微弱光线，找到昨天剩下的半个馒头。馒头已经变得干硬，她小口小口地啃着，每咽下一口都要费很大力气。自来水龙头流出的水冰冷刺骨，她就着凉水把馒头勉强咽下去。
这个不到十平米的出租屋，是她现在唯一的容身之所。墙皮大面积脱落，窗户关不严实，晚上总能听见风声。一张旧床、一个掉漆的衣柜、一张摇摇晃晃的桌子，就是全部家具。地上堆着几个纸箱，装着她从丽景花园带出来的少量衣物。
她打开钱包，里面只剩下最后二十块钱。失业已经半个月，之前攒下的那点积蓄早已花光。上周她去应聘了几份工作，可对方一听说她之前在城峰电子闹过事，就都婉拒了她。
窗外的天色渐渐发亮，肖珂云穿上最厚的一件外套，准备出门。这是她以前看都不会多看一眼的旧衣服，现在却成了她最保暖的衣物。
在小区里，她低着头快步走着，生怕遇到熟人。可是这个时间点，大多数人都还在睡梦中。她走到垃圾箱旁边，小心翼翼地翻找着可回收的废品。
第一次做这种事时，她蹲在垃圾箱前哭了整整半个小时。想起从前住在丽景花园时，她连垃圾都不用自己倒，现在却要靠着翻垃圾维持生计。
一个矿泉水瓶、两个纸箱、几个易拉罐……她仔细地把找到的废品装进随身带的编织袋里。手指不小心被碎玻璃划了一道口子，她只是简单用嘴吮了吮，继续翻找。
“哟，这不是袁太太吗？怎么在这儿捡垃圾啊？”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肖珂云浑身一僵。回头看见邻居王阿姨正拎着菜篮子站在不远处，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肖珂云低下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王阿姨走近几步，打量着她手中的编织袋：“听说你被袁总赶出家门了？要我说啊，这就是报应。放着那么好的老公不要，非要去偷人，现在知道后悔了吧？”
肖珂云咬紧下唇，一言不发地继续翻找废品。
“要我说你也真够可以的，以前开好车住好房，现在沦落到这个地步。”王阿姨啧啧摇头，“我要是你啊，早就没脸见人喽！”
肖珂云猛地站起身，拎起编织袋就要离开。
“等等。”王阿姨叫住她，从钱包里掏出十块钱，“拿去吃个早饭吧，看你这样子，怕是连饭都吃不上了。”
那张十元纸币在晨风中轻轻晃动，肖珂云的眼睛死死盯着它。胃里的绞痛一阵阵传来，她真的很需要这笔钱。可是最后一点尊严让她无法伸手去接。
“不用了。”她低声说，转身快步离开。
走出很远，她还能听见王阿姨在后面大声说：“都这样了还装什么清高！”
走到废品回收站时，她的编织袋已经装得半满。收废品的是个中年男人，看到她来，见怪不怪地接过袋子称重。
“三块五。”男人把零钱递给她。
肖珂云看着掌心的几枚硬币，想起以前在商场随手买杯咖啡都要三十多块。现在这三块五，却要她放下所有尊严才能换来。
“还要不要了？”男人不耐烦地问。
她赶紧接过钱，小心地放进口袋里。
拿着这三块五，她走到附近的菜市场。这个时间正是早市最热闹的时候，摊贩的吆喝声、顾客的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她在一个馒头摊前停下脚步，花一块钱买了两个馒头。
路过熟食摊时，烤鸭的香味让她不自觉地停下脚步。摊主热情地招呼：“刚出炉的烤鸭，来半只？”
她看着油光发亮的烤鸭，想起以前袁一凡经常在下班时买一只带回家。她总是嫌油腻，只吃几口就放下。现在闻着这香味，却觉得那是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
“不了。”她小声说，匆匆离开。
回到出租屋，她烧了点开水，就着热水吃馒头。馒头比早上那半个要软和一些，但她吃得依然很慢。每一口都要细细咀嚼，让胃里有点东西。
吃完一个馒头，她把另一个小心地包好，留作晚饭。然后她开始整理今天捡来的废品，把纸箱拆开压平，瓶子分类放好。这些都是明天可以卖钱的东西。
看着自己粗糙的双手，指甲缝里还留着翻垃圾时沾上的污垢，她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这双手曾经做过精致的美甲，戴过价值不菲的钻戒，现在却要在垃圾堆里讨生活。
她想起在丽景花园的那个家，光洁的地板，宽敞的厨房，衣帽间里挂满名牌衣服。每天早上有保姆准备好早餐，她只需要考虑今天要去哪里逛街，或者约哪个朋友喝茶。
而现在，她连吃一顿饱饭都成了奢望。
下午，她继续在小区里转悠，寻找可以换钱的废品。阳光照在她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温暖。路过小区花园时，她看见几个年轻妈妈推着婴儿车在散步，她们穿着光鲜，谈笑风生。
曾几何时，她也是她们中的一员。推着思语在小区里散步，和其他妈妈交流育儿心得，讨论哪家早教中心更好。那时她觉得这样的生活平淡无奇，现在才知道那是多么珍贵的幸福。
“妈妈！”
一个熟悉的声音让她浑身一颤。她猛地回头，看见不远处一个小女孩正在追皮球。不是思语，只是一个年纪相仿的孩子。
她的心像被狠狠揪了一下，疼痛难忍。已经快一个月没见到女儿了，不知道她长高了没有，是不是还记得妈妈。
天色渐晚，她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出租屋。今天一共赚了六块钱，加上早上剩的一块钱，她决定奢侈一次，去买一包最便宜的榨菜。
在便利店，她站在货架前犹豫了很久。最后选了一包五毛钱的榨菜，剩下的钱还可以买两个馒头。
回到屋里，她打开那包榨菜，小心地倒出一小撮配着馒头吃。咸味在口中蔓延，她突然想起去年生日时，袁一凡特意请了米其林大厨来家里做饭。那一桌菜肴精致得让人舍不得下筷，她却因为袁一凡加班晚回来半小时而大发雷霆。
眼泪滴在馒头上，和着咸涩的滋味一起咽下。她终于明白，自己曾经拥有过什么，又亲手毁掉了什么。
夜深了，窗外下起了小雨。出租屋里更加阴冷，她把所有能盖的东西都裹在身上，还是冷得发抖。胃里的饥饿感一阵阵袭来，她强迫自己入睡，因为睡着就不觉得饿了。
在睡梦中，她回到了丽景花园的家。思语扑进她怀里叫着妈妈，袁一凡站在一旁温柔地笑着。餐桌上摆满她爱吃的菜，屋里暖意融融。
可是当她伸手去触碰时，一切都消失了。只有冰冷的墙壁，和窗外无尽的雨声。
第二天早上，她又被饥饿唤醒。看着最后一个馒头，她小心地分成两半，一半作早餐，一半留到中午。
然后，她再次拿起那个编织袋，走向垃圾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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