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战室的应急灯,将三个人的影子在墙壁上拉扯得扭曲变形。
那句“棋盘已备,等你落子”消失后,屏幕便彻底陷入了黑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死水,却仿佛有无数双眼睛,正从那片漆黑中凝视着他们。
“这孙子……他妈的,他绝对在看!他就在屏幕后面看着我们!”黄毛猛地从椅子上跳起来,指着黑漆漆的显示器,像个炸了毛的猫,“他是不是还在我们主机里留了后门?或者,这屋里有摄像头?”
他神经质地环顾四周,检查着每一个通风口和天花板角落,那副草木皆兵的模样,让他手里那把消防斧都显得不那么滑稽了。
陈三爷默默地将扫帚立在墙角,走到黄毛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省省吧。能用那种手段的人,想看你,不需要装摄像头。”
一句话,让黄毛的动作僵住了。他泄气地垂下斧头,一屁股坐回椅子上,喃喃自语:“说得也是……人家想看咱们,估计跟咱们在网上看熊猫直播差不多,可能还嫌咱们不够可爱,不刷火箭。”
这句不合时宜的吐槽,让凝重的气氛出现了一丝裂痕。
严景行没有说话。他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但大脑却前所未有地高速运转着。
在他的“记忆宫殿”里,棋盘已经具象化。一边是代表着赵氏帝国的、由无数金钱和权力符号堆砌而成的黑色城堡,固若金汤。另一边,是他自己,形单影只。
而现在,一个巨大的、模糊的、看不清面目的影子,笼罩在整个棋盘之上。这个影子,就是那个神秘的“内鬼”。他既是裁判,又是棋手,甚至可能就是棋盘本身。
严景行必须在落子之前,想清楚这个“影子”的全部动机。
记忆宫殿中,无数的可能性开始推演。
第一种可能:内部倾轧。这是最符合逻辑的猜测。财报黑市这个庞大的利益共同体内部,出现了权力斗争。内鬼是其中一方,而赵家,是另一方的核心客户,或者说,是另一方势力的钱袋子。内鬼想上位,就必须斩断对手的财路,打击对手的根基。而严景行,是他找到的一把最锋利、也最没有后顾之忧的刀。因为严景行和赵家有死仇,这把刀用起来,绝对不会手软。
第二种可能:请君入瓮。这是一个更恶毒的陷阱。内鬼或许根本就是赵家的人,甚至是他背后更恐怖的势力所布下的棋子。他们察觉到了严景行的存在,却无法精确定位。于是,他们抛出这份真假难辨的名单,引诱严景行出手。只要严景行对赵启明动手,就必然会暴露自己的资金路径和操作手法,届时,等待他的,将是天罗地网。这份“投名状”,其实是“催命符”。
第三种可能:秩序的挑战者。内鬼是一个和严景行类似的、对现有金融秩序极度不满的理想主义疯子。他拥有强大的技术和资源,试图从内部瓦解这个腐朽的体系。他看到了严景行,认为找到了同类。
严景行的“超算大脑”瞬间否定了第三种可能。
在资本的世界里,理想主义是第一件被献祭的贡品。能爬到财报黑市那种高度的人,手上绝不干净,心里也绝无净土。
那么,只剩下前两种可能。
一半是机会,一半是深渊。
他现在就站在这条分割线上,往前一步,可能是万丈光芒,也可能是万劫不复。而他没有后退的资格,因为那个“影子”已经看见了他,甚至已经把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严哥,想啥呢?”黄毛凑了过来,脸上写满了纠结,“咱现在这情况,是不是就跟那玄幻小说里一样,主角捡到了一本魔道功法,练了能天下无敌,但一个不小心就得走火入魔,精尽人亡?”
严景行睁开眼,看了他一眼:“你小说看多了。”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嘛!”黄毛一摊手,“这内鬼给的玩意儿,就是本魔道功法。咱们是练,还是不练?练吧,怕死。不练吧,好像死得更快。那个内鬼,看我们没动静,转手把咱们卖给赵家怎么办?”
这个问题,正是严景行思考的核心。
这是一个信任的博弈。但他和内鬼之间,连最基础的信任都没有。这更像是一场黑暗中的决斗,双方都把枪口顶在对方的脑门上,同时又把自己的后背,暴露给了对方。
比的,就是谁先眨眼,谁先开枪,谁的后背更硬。
“不,我们不练‘魔功’。”严景行缓缓站起身,走到那堆被砍断的线缆前,捡起一根烧焦的网线,“我们要做的是,去分析这本‘魔功’的作者,他为什么写这本书,他的字里行间,藏着什么样的习惯和弱点。”
他转向黄毛:“你刚才的比喻很好。但我们不是捡到功法的傻小子,我们是印刷这本功法的人。我们要做的,不是照着练,而是搞清楚它的排版、油墨、纸张,然后,我们自己印一本出来。”
黄毛听得一愣一愣的,虽然没完全明白,但他感觉很厉害的样子。
陈三爷端着茶杯,靠在沙发上,浑浊的眼睛里透出一丝笑意:“景行的意思是,对方想让我们当棋子,可以。但棋子也有棋子的走法。我们不按他的路数走,我们走出自己的章法。他想看我们掀桌子,我们就偏偏只动一个茶杯,然后看他这个下棋的人,是什么反应。”
黄毛这下听懂了,他一拍大腿:“我明白了!敲山震虎!不,是敲耗子震猫!我们动那个最弱的张承业,就是故意恶心那个内鬼,告诉他,老子不受你控制!”
“不只是恶心他。”严景行的目光深邃,“更是为了保护我们自己。对张承业的调查,全部通过公开渠道,不留任何痕迹。就算赵家察觉,也只会以为是商业竞争对手在摸底,不会直接联想到我们。这是安全距离。”
“同时,这也是一次筛选。”严景行继续说,“如果内鬼给的情报是假的,是陷阱,那么我们对张承业的公开调查,不会激起任何浪花,我们也能及时收手。但如果情报是真的……”
严景行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那我们就能顺着这条最不起眼的线头,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把赵家这条黑色利益链的底裤,都给扒出来。”
他要利用内鬼,但绝不依赖内鬼。
他要让内鬼看到,他这把刀,有自己的想法。一把有想法的刀,才不会被轻易丢弃。
“好!我干!”黄毛像是被打了一针强心剂,瞬间满血复活,“我这就去把那个张承业的祖宗十八代都从公开数据库里刨出来!我让他连小学时候跟谁传过纸条都藏不住!”
说着,他跑到自己幸存的操作台前,开始噼里啪啦地敲击键盘。虽然作战室的主服务器废了,但他这台机器,依然能接入外部的商业数据库。
陈三爷看着重新忙碌起来的两人,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也有一丝更深的忧虑。
他知道,严景行的选择是目前唯一正确的路。但他也知道,从他们决定接下这份“投名状”开始,他们就已经坐上了一辆无法回头的、冲向悬崖的列车。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作战室里只剩下黄毛敲击键盘的声音,和服务器风扇的低吼。
“找到了!”一个小时后,黄毛忽然叫了一声。
“什么?”严景行和陈三爷同时看了过去。
“张承业那家‘远洋四海物流公司’,三个月前,有一份海事处罚记录。”黄毛指着屏幕上的一条信息,“他们的‘海王星号’货轮,在马六甲海峡,因为冷链系统温度异常,被当地海事部门罚了五万美金。”
“这很正常。”陈三爷说,“远洋运输,出点小故障,被罚款是家常便饭。”
“不,不正常!”黄毛的眼睛瞪得溜圆,声音都有些变调,“三爷,你看这个处罚日期!”
严景行瞳孔一缩。
那个日期,和他用“超算大脑”推演出的,赵家那批“矿产”通过公海节点进行交接的时间,只差了不到十二个小时!
“冷链系统温度异常……”严景行喃喃自语,“所以,他们上报的货物是‘冷链海鲜’。但船上装的,根本就是不需要制冷的矿石。为了掩人耳目,他们必须开着冷链系统,但又不敢开得太足,怕能耗异常被盯上。结果,弄巧成拙,温度控制不当,反而被海事部门抓了个现行!”
这个处罚记录,就像一块拼图,完美地嵌入了严景行脑海中那幅利益链的图景里!
它证明了,内鬼的情报,是真的!
而且,这条线索,就摆在公开的、任何人都能查到的数据库里。它不是内鬼直接给的,而是他“指引”严景行自己去找到的。
黄毛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那个内鬼,就像一个全知全能的上帝,他不仅知道答案,他还知道你该通过哪条路、以什么样的方式、在什么时候找到这个答案。
他不是在给你情报,他是在驯养你。
他用这种方式,一点一点地,让你相信他,依赖他。
严景行靠在椅背上,缓缓吐出一口气。他感觉自己不是在和一个“人”博弈,而是在和一个用数据和逻辑武装到牙式的、冰冷的“AI”博弈。
这个盟友,比赵家那个敌人,要可怕一百倍。
就在这时,黄毛的电脑屏幕上,那个黑市的登录页面,忽然自动弹了出来。
用户名和密码栏里,已经被人自动填好。
一行新的文字,在登录按钮下方,缓缓浮现。
【第一步,你走对了。现在,该进门了。】
ps:一个主动帮你铺好路,甚至帮你开门的盟友,是福还是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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