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博士在阿米娅帮助下,于那份五千字检讨末端签下最后一个龙飞凤舞、近乎抽象画的名字,并将最后一份积压文件丢进“已处理”金属筐时,他感觉自己仿佛被一群饥饿的源石虫轮番践踏过,灵魂几乎要脱离躯壳,从微张的嘴里飘出去。
“呜……总算……解脱了……”他像一滩烂泥般瘫在宽大的指挥椅上,合金椅背发出不堪重负的轻微吱呀声。浓重的黑眼圈在他苍白的脸上格外显眼,连那头平日里略显凌乱的灰发此刻也黯淡无光。“这哪是度假归来?分明是黑奴重新挂牌上岗,工作量还翻倍了!”
坤坤爆早已不见踪影,想必又溜去哪个角落摸鱼。孤鬼和明剑也完成了各自份额,一个回去擦拭他那堆宝贝武器,一个则钻回实验室继续他那可能引爆半个基地的研究。只有白发白耳、身形已显高挑的阿米娅还陪在一旁,她细心地递上一杯温水,清澈的紫罗兰色眼眸里带着同样的疲惫:“博士,辛苦了,请好好休息。”
凯尔希的座位早已空无一人,桌面光洁得能映出人影,与博士这边堆积如山的“战果”形成鲜明对比,无声地彰显着效率的差距。monster亦步亦趋地跟着她离开,继续进行它(或许该用“她”了)对人类行为模式的观察学习。
博士拖着仿佛灌满铅块的双腿,有气无力地“飘”回个人宿舍。舱门滑开,他看也没看,直接一个标准的“信仰之跃”,重重摔进那张柔软得能吞噬一切的大床,整张脸深深埋进带着淡淡清洁剂味道的枕头里。
“可恶……可恶啊……”他闷声抱怨,声音在布料间模糊不清,“难道往后余生,就要与无尽文件、报告、检讨,还有凯尔希那永恒的死亡凝视相伴了吗?这不泰拉!这不符合穿越者基本法!”
绝望如同冰原上的寒风,刺激着他的大脑皮层开始超频运转。一张张面孔如走马灯般闪过:战力超群的斯卡蒂、能创造画中世界的夕、后勤支柱黍妈妈、擅长制造“惊喜”的w、以及实验室毁灭者明剑……似乎都没法直接替他搞定文书工作。
等等!
一个身影猛地定格——那个刚刚获得独立形态、正处于知识饥渴期、理论上拥有超强信息处理与分析能力的……
monster!
博士如同触电般从床上弹射而起,眼睛瞪得溜圆,映着舱顶冰冷的灯光。
“我真是个天才!”他兴奋地一拍大腿,结果力道没控制好,疼得自己龇牙咧嘴,“monster!她以前是mon3tr时就能辅助凯尔希处理信息流,现在进化成人形,学习能力更是恐怖,处理这些格式固定的文件,岂不是专业对口?!”
一个绝妙的、堪称完美的“摆烂”计划瞬间在他脑中勾勒成型!
“没错!只要每次都能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把她从老女人身边‘借’出来……比如,‘进行文书工作处理专项培训’,或者‘让monster全面熟悉基地行政流程’?对!完美!”他激动地在铺着深灰色金属地板的小房间里踱步,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冰冷的墙壁,“让她负责初步筛选、分类、甚至起草基础回复!我只需要最后挥笔签上大名!工作量直接锐减百分之八十!”
“oh my god!这怎么能叫压榨?这分明是优化人力资源配置,挖掘员工潜在价值!”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光明正大摸鱼的美好景象。虽然说服凯尔希放人注定是一场硬仗,但为了自由!为了不被文件淹没!值得!
兴奋的浪潮稍稍退去,胃部的空虚感强势宣告存在。一看挂在墙上的电子钟,食堂供餐时间眼看就要结束。
“算了,宏伟计划明天再启动!先去祭奠五脏庙!”他揉着咕咕作响的肚子,决定立刻前往食堂,顺便……去看看许久未见的开心果——刻俄柏,希望这小家伙没再把厨房变成源石虫巢穴。
走出宿舍,穿过灯火通明、泛着金属冷光的狭长走廊。基地依旧高效运转,工程师在检修管道发出叮当声响,后勤干员推着载满物资的推车穿梭往来,一切井然有序,仿佛他们长达两个月的异世界度假只是一场短暂的午休。
刚靠近食堂的合金自动门,就听到里面传来刻俄柏那标志性的、元气十足又带着点可怜巴巴的声音:
“黍妈妈!真的不能再多吃一块蜂蜜蛋糕了吗?就一小块!小刻今天超级乖的!都没有去啃博士宿舍的门框!”
博士不禁失笑,推门而入。
食堂内灯火温暖,弥漫着食物香气。只见小刻正扒着打饭窗口的边缘,毛茸茸的尾巴急切地摇晃着,眼巴巴地望着窗内。系着素色围裙的黍站在里面,手持长柄汤勺,脸上带着春风般温柔却不容置疑的微笑:“不行哦,小刻。今天的甜食配额已经用完了。要乖乖吃正餐,才能长得健康强壮。”
“诶——!”小刻的耳朵和尾巴瞬间同步耷拉下来,整只狗……不,整个佩洛族少女都笼罩在失望的阴影里。
“咳!”博士故意清了清嗓子。
小刻猛地回头,看到博士的瞬间,眼睛像被点燃的源石灯般唰地亮了,一个箭步冲过来,差点把他撞个趔趄:“博士!博士!你回来啦!好久好久不见!有没有给小刻带好吃的异世界零食?!”
博士熟练地按住她的脑袋,避开了她试图啃咬自己战术手套的尖牙:“带了好多呢,不过都被黍妈妈统一收进仓库了,以后每天定量发放。”
“真哒?!博士最好啦!”小刻立刻多云转晴,暂时将蜂蜜蛋糕抛诸脑后。
黍看到博士,温和地点点头:“博士,文件处理完了?辛苦了。饭菜一直温着,快去吃吧。”
博士打了一份香气扑鼻的黍特制烤肉排(谢天谢地,色泽正常,没有可疑的荧光),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小刻立刻占据对面位置,晃着双腿,叽叽喳喳地开始汇报这一个月基地的“重大事件”,从某干员训练时平地摔跤,到养殖区的源石虫又一次集体越狱……
听着小刻活力四射的叙述,咀嚼着热乎乎、肉质鲜嫩的肉排,博士感觉累积的疲惫正一点点被驱散。这才是穿越者该享受的生活啊!
解决完温饱问题,他心血来潮,决定去指挥室旁边的休息区逛逛,看看新闻。虽然钢铁阵线近乎自给自足,但了解泰拉大陆风向,特别是老冤家罗德岛的动向,仍是必要功课。
休息区光线柔和,几盆耐寒的绿植点缀角落。公共终端前空无一人。博士接了杯热咖啡,浓郁的药草香气弥漫开来,他舒服地窝进柔软的沙发,打开了泰拉通用新闻频道。
屏幕上滚动着大多乏味的消息:某某移动城市宣布进入戒严状态,某某区域发布天灾预警,某某科技公司推出了新型至纯净水过滤系统……
直到一条短讯引起他的注意:
【罗德岛制药宣布成功研发新型源石病抑制剂,据称临床有效率显着提升,目前已进入首批应用申请阶段。罗德岛发言人表示,此举将极大改善感染者群体的生存质量……】
“哦?新型抑制剂?”博士挑了挑眉,抿了口咖啡,“效率提升显着?之前不是卡在瓶颈很久了吗?难道是被我们刺激得开始爆种了?”
他饶有兴致地继续浏览。
下一条是国际时讯:
【雷姆必拓某大型矿业公司发布公告,称其一勘探小队于北部荒原神秘失踪,现场遗留剧烈爆炸痕迹及无法识别的能量残留,怀疑与近期活跃的某新兴武装组织有关联……】
“新兴武装组织?”博士皱起眉头,手指轻轻敲击沙发扶手,“我们最近没去雷姆必拓搞事啊?w也没报备外出……时间对不上。”一丝疑虑掠过心头,但信息太少,无从判断。
最后是一条带着调侃意味的花边新闻:
【据悉,知名物流企业“企鹅物流”近日全面提升其运输队伍安保等级,并上调了数条高危路线的保险费用。其负责人大帝先生在受访时抱怨,近期“不守规矩的莽夫”明显增多,导致运营成本持续攀升……】
“噗……”博士没忍住笑出声,咖啡差点洒出来,“这老小子,还挺记仇。”显然,这是在影射他们之前“借用”企鹅物流派对物资那件事。
看来离开这一个月,外面世界虽有小波澜,却无大风浪。罗德岛埋头科研,企鹅物流哭穷,其他地方该乱的依旧乱。
心满意足地关掉新闻,博士伸了个懒腰,准备回去进一步完善他的“monster助手计划”。然而,就在他起身的瞬间,目光无意间扫过旁边那面巨大的监控墙——上面分割显示着基地各处的实时画面。
他的视线在其中一小块分屏上定格——那是华法琳实验室门口的监控。
只见实验室的密封门滑开,血魔医师华法琳正满脸兴奋地送一个人出来。她热情地拍打着那人的肩膀,嘴唇翕动,通过唇语依稀能辨出“数据非常完美!”“保持这个状态!”“下次我们尝试那个新方案!”之类的词句。
被送出来的那人,穿着一身明显不合体的、像是临时配发的浅灰色后勤制服,背影看起来有些虚胖,头发乱得像被风暴吹过的鸟窝。他一边走路一边揉着胳膊,嘴里嘟嘟囔囔,浑身散发着一种被彻底榨干、生无可恋的社畜气息。
乍一看,只是个不幸被华法琳抓去做实验的倒霉后勤人员罢了。
博士摇摇头,同情了这哥们儿一秒,准备离开。
然而,就在那人转过走廊拐角,侧脸在监控高清镜头下一闪而过的刹那——
博士的脚步如同被钉在原地,猛地僵住!
等等!
那个侧脸轮廓……那种深入骨髓、仿佛连续加班三十天的疲惫气质……
那种该死的、挥之不去的熟悉感!
他一个箭步扑到监控控制台前,手指因激动有些颤抖,迅速将那个分屏画面放大、回放、定格!
尽管画质因放大略显粗糙,那身制服也格格不入,但博士绝对不可能认错那张脸!
那是……
“牛……牛肉?!?!”
他失声惊呼,眼睛瞪得比发现新大陆时还要圆,嘴巴微张,足以塞进一个鸡蛋。
这家伙不是应该在另一个世界的写字楼里,为了那点可怜的薪水加班到灵魂出窍吗?!怎么会出现在泰拉?!出现在他的基地里?!还穿着后勤制服?!还被华法琳像对待珍贵样本一样拍着肩膀?!(注:666工作工作傻了干失忆了)
华法琳之前提到的那个“充满研究价值的新员工”……就是他?!
博士感觉自己的大脑处理器仿佛瞬间过载,冒起了青烟,思维陷入短暂的空白。
短暂的极致震惊过后,是如同火山喷发般的、混合着狂喜和巨大问号的情感洪流!
“我靠!真的假的?!牛肉?!你丫的怎么也穿过来了?!还直接落华法琳手里了?!哈哈哈哈!这什么地狱级开局!”
他忍不住在空无一人的休息区里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笑声,笑得弯下腰,眼泪都快飙出来。
这剧情……简直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刚才还在为文书工作和未来摸鱼计划烦恼,转眼间,天上就掉下来这么个巨大的“惊喜”!
他立刻转身,像一阵旋风般冲出休息区,目标直指后勤部人员登记处!
他必须立刻确认!如果真是那个在现实世界里和他一起骂老板、吐槽甲方、在游戏里并肩作战的冤种兄弟……
哈哈哈哈!顶尖四兄弟?看来队伍要扩编了!未来的“顶尖五虎将”?!
所有的疲惫和郁闷瞬间被抛到九霄云外,博士现在只有一个念头:立刻找到牛肉,然后……好好“慰问”一下这位华法琳女士眼中的“绝佳研究样本”!
基地的生活,果然永远充满“惊喜”,永远不会无聊!
确认完牛肉的身份信息(果然是他!),并想象了一下他在华法琳实验室的“悲惨”遭遇后,博士怀着一种混合着同情、幸灾乐祸和巨大好奇的心情回到了自己的宿舍。距离下一轮工作还有段时间,他决定放松一下,掏出了那部与他一同穿越、奇迹般还能间歇性接收到现实世界网络信号的手机。
“让我看看,现实世界的网友们又在整什么新活……”他熟练地连接上那个时断时续、标记着“家乡”的wiFi信号,打开了熟悉的浏览器图标。
手指在屏幕上滑动,他鬼使神差地在搜索框里输入了“泰拉大陆 罗德岛 阿米娅 二创”。
搜索结果跳出来的瞬间,博士感觉自己那双见识过无数源石技艺、甚至审判过罗德岛本尊阿米娅的眼睛,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排在前面的赫然是什么:
《穿越泰拉:开局向阿米娅表白!》
《重生在泰拉,我的队伍全员内鬼?》
《整合运动?不,我从罗德岛叛变开始!》
《阿米娅小姐,你也不想罗德岛出事吧?》
博士:“……”
他面无表情地关掉页面,感觉自己的理智值在狂掉。“这都是什么跟什么鬼东西?”他揉了揉眉心,“现实世界网友的想象力已经奔放到这种程度了吗?给未成年小兔子(指罗德岛那位)表白?叛变?还有那标题浓浓的某岛国风味是怎么回事?!”
他感觉眼睛和心灵受到了双重污染。
“算了算了,不看这些文字垃圾了,刷会儿短视频洗洗眼睛。”他嘟囔着点开了另一个蓝色图标的App。
然后……他就后悔了。
算法仿佛精准捕捉到了他刚才的搜索行为,首页推荐清一色的——
【重女\/病娇\/占有欲爆棚】合集!
【当她用看垃圾的眼神看你……】
【没有你,我该怎么办?重女の深情告白!】
【盘点那些让你窒息却又无法拒绝的爱……】
视频里或是动画剪辑,或是真人coS,无一例外都充斥着各种眼神偏执、台词肉麻、情感浓度高到令人窒息的“重女”形象。
“what the F**k?!”博士差点把手机扔出去,“大数据你是不是有什么大病?!我看起来像是需要这种精神冲击的人吗?!这网络环境还能不能好了?!”
就在他对着手机屏幕一脸崩溃,怀疑人生的时候,宿舍门被轻轻敲响了。
“博士?您在吗?我听到好像有奇怪的声音……”门外传来阿米娅(小咪)清澈而带着关切的声音。她显然完成了手头的工作,过来看看博士休息得如何。
博士手忙脚乱地想关掉手机,但已经晚了。阿米娅已经推门走了进来,她白色的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头,雪白的兔耳微微晃动,纯净的紫色眼眸好奇地看向博士……以及他手中还在播放着“没有你我活不下去啊!”之类台词手机屏幕。
“博士?”阿米娅歪了歪头,脸上写满了困惑,“您在看什么?‘没有你活不下去’……是谁活不下去了吗?需要帮助吗?”她的眼神纯粹而真诚,完全无法理解视频里那种扭曲的情感表达。
“呃……这个……不是……”博士一时语塞,老脸一红,赶紧按熄屏幕,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都什么事啊!被自家单纯善良的小咪看到自己在看这种玩意儿?!
“没什么!没什么!”他连忙摆手,试图转移话题,“就是……现实世界的一些……嗯……非常夸张的艺术创作!对,艺术创作!都是假的!”
阿米娅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虽然还是有点好奇,但看博士一副窘迫的样子,便贴心地不再追问,转而说道:“博士,凯尔希医生让我提醒您,下午三点指挥部有关于基地防御升级的例会,请您务必准时参加。”
“啊……知道了知道了。”博士松了口气,同时又为即将到来的会议感到头疼。他瞥了一眼安静下来的手机,内心哀叹:现实世界的网络,有时候比泰拉的天灾还要可怕啊!
---(本章节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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