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的画中世界，时间仿佛被稀释的墨汁，流淌得缓慢而写意。博士却毫无欣赏这份静谧的心情，他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在云雾缭绕的亭台水榭间焦躁地踱步，脑子里反复回放着在星穹铁道世界那堪称“耻辱”的测试失败。
“不对！这完全不合逻辑！”他对着空气挥舞着手臂，脸上写满了不甘与困惑，仿佛一个精心准备了魔术却被观众当成小丑的表演者，“那姑娘的神经是星核纤维做的吗？看到那么具有压迫感的审判空间，听到那么带感的bGm，她居然还能乐得像中了彩票？一点负面情绪都没有！这让我怎么收集有效数据？！这测试样本绝对有问题！”
在一旁光滑的巨石上，夕懒洋洋地翻了个身，宽大的袖袍铺散开来，如同水墨晕染。她连眼睛都懒得睁开，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飘来：“呵……早言矣，对牛弹琴，徒耗心神。与赤子之心者论杀伐之气，无异于缘木求鱼……莫再扰吾清梦……”
“睡什么睡！起来帮我进行战术复盘！”博士不服气地蹲在地上，掏出那部万能的手机，指尖带着些许愤懑地划开屏幕，调出传说之下战斗系统的冗长说明文档。既然实战受挫，他决定进行深度的理论剖析，势要找出问题的关键。
他埋首于那些闪烁的符文和复杂的能量回路图示中，嘴里念念有词，像是在进行某种神秘的仪式：“基础攻击判定阈值……对话指令对意志力的影响系数……伤害计算公式的变量参数……嗯？这个被折叠的、标注着【高危\/慎用】的次级菜单是什么？”
好奇心驱使他点开了那个隐藏选项卡。瞬间，更多复杂到令人头皮发麻的图标和数据流如同决堤洪水般涌现在屏幕上，散发着不祥的紫色幽光。
“帧伤判定……KR计数器累积算法……动态难度自适应调节……这些是……”他的目光被几个不断闪烁、如同活物般的紫色词条牢牢吸住，“……业报（Karma）？持续性灵魂灼烧？无视物理\/能量抗性？强制显现紫色生命条？这命名方式……这既视感……”
博士皱着眉头，尘封的记忆被撬开一道缝隙，当年在电脑前被某个骷髅用漫天骨刺和无限连击支配的恐惧，混合着那首魔性bGm，再次涌上心头。突然，一道灵光如同雷霆般劈开了他思维的迷雾！
“我——的——天——！！！！”他猛地从地上弹射起来，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狂喜而变了调，甚至连画中世界的云雾都似乎被他这一嗓子震得荡漾开来，把好不容易重新入睡的夕吓得一个激灵，龙尾都炸起了鳞片。
“业报惩罚！紫色毒血！是这套机制！我想起来了！当年Sans就是靠这个把无数玩家打到删游戏的！”博士激动得手舞足蹈，在原地像个陀螺一样转着圈，语速快得几乎要咬到舌头，“我就说！之前‘审判’罗德岛那只小兔子的时候，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伤害是有，但不够致命！不够绝望！原来是我根本没触及到这个系统的核心！我一直在用新手村的木棍敲boSS！”
他兴奋地冲到一脸嫌弃的夕面前，几乎要把手机屏幕怼到她脸上，唾沫横飞地开始即兴演讲：“夕宝！你看！看清楚！这个‘业报’系统！它才是精髓！是灵魂！”
他指着屏幕上那些晦涩的符文，试图用最直白的语言解释：“简单粗暴的理解！一旦激活这玩意儿，打出来的就不是普通的白字伤害了！是紫色的！会持续燃烧！像附骨之疽！而且最变态的是——它特么的无视任何形式的防御！管你身穿重甲还是能量护盾全开，照扣不误！伤害高低还跟目标之前积累的‘业力’——也就是在战斗中的某些‘不当’行为挂钩！欠的债越多，这紫色火焰烧得就越旺！所以才叫‘业报’！现世报！懂了吗？！”
他越说越亢奋，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未来大杀四方的场景：“我之前完全是在暴殄天物啊！空守着金山要饭！拿着神器当烧火棍！怪不得拿那个乐天派的粉毛丫头没办法！她心思纯净得像张白纸，能有多少‘业障’？这机制对她天生克制力就弱！得找那些身经百战、满手……呃，满身‘故事’的家伙来测试才行！”
夕被他吵得彻底没了睡意，用看失心疯患者的眼神上下打量着他，慢悠悠地打了个哈欠：“哦？如此说来，博士汝方才之窘态，非战之罪，乃天不时地不利人不和？呵……好一番自洽之论。若他日再逢敌手而败北，是否该怨星河倒悬，引力失常？”
“你！你这是嫉妒我的才华！”博士被她噎得差点背过气，决定无视这泼冷水的家伙，继续沉浸在自己的伟大发现中，“这是划时代的突破！意味着我的‘审判’模式将完成从‘骚扰’到‘绝杀’的质变！想想看！无视防御的真实持续伤害！再配合那些精心设计的‘垃圾话’从心理层面施加压力，叠加业力！哇哈哈哈！我看以后泰拉大陆谁还敢在我面前大声说话！”
他开始在画中世界里疯跑，时而模拟出拳，时而对着假想敌指指点点，嘴里还配着音效：“biu biu biu！紫色火焰！燃烧吧！你的业障！”
夕默默地掏出一支画笔，在空中轻轻一划，一道淡墨色的隔音屏障悄无声息地立了起来，将博士那聒噪的声音隔绝在外。世界重归清净，她满意地蜷缩起来，继续与周公私会。
博士则完全进入了废寝忘食的研究状态。他时而盘膝坐下，对着屏幕苦思冥想，眉头拧成疙瘩；时而恍然大悟，兴奋地一拍大腿，发出嘿嘿的傻笑；时而又因为某个关键节点无法理解而抓耳挠腮，发出痛苦的呻吟。画中世界仿佛成了他一个人的大型科研（发疯）现场。
不知过去了多久，或许在现实世界中只是弹指一瞬，但在博士的主观感受里，仿佛已经历了数个春秋。他终于长舒一口浊气，眼中虽然带着血丝，却闪烁着明悟的光芒。
“呼……总算是摸到点门道了……”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虽然距离完全掌握还有很长的路，但至少核心的激活方式和运转原理已经初步理清。这“业报”系统就像一柄双刃剑，需要对“审判”权能有更深的理解和更精准的能量操控，绝非简单的开关。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亮起，传来了冰冷的提示：
【临时访问时间即将结束。】
【将于60秒后启动返回程序，目标坐标：崩坏3rd世界-海滩营地。】
【请做好准备。】
“时间到了啊。”博士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四肢，走到夕的隔音屏障前，用手指戳了戳那层荡漾着墨韵的薄膜，“夕宝，收工了！该回去了！”
夕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挥手撤去屏障，擦了擦并不存在的口水：“……嗯？结束了？博士可参透那‘口吐莲花，舌绽业火’的无上妙法了？”
“嘿嘿，略有小成！”博士得意地一扬下巴，“下次再有不长眼的，就让他切身感受一下，什么叫做‘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
夕无所谓地耸耸肩，素手一招，悬浮的画卷缓缓合拢，周围的云雾山水开始如潮水般退去。“但愿汝之下次，莫要再拉吾共演那般滑稽戏码便好。”
熟悉的微光再次笼罩二人。短暂的时空错位感之后，他们重新踏上了崩坏世界那片熟悉的、带着咸湿海风和温暖沙粒的海滩。
夕阳正将最后的余晖慷慨地洒向海面，粼粼波光如同碎金般跳跃。营地方向飘来黍妈妈烹饪晚餐的诱人香气，混合着烤鱼的焦香和某种异世界香料的独特气味。远处，坤坤爆似乎在和什么人追逐打闹，大呼小叫的声音隐约传来。一切看起来都和他们离开时别无二致……吗？
博士的心没来由地一跳，下意识地就将目光投向了海滩边那把专属的、印着mon3tr萌系图案（？）的沙滩椅。
只见凯尔希依然端坐在那里，姿势保持着近乎完美的挺拔，膝盖上放着处于待机状态的终端。但她似乎……刚刚抬起眼眸，那双翠绿色的、如同深潭寒水般的眸子，正精准地、不带丝毫感情地锁定在刚刚归来的博士和夕身上。
她没有立刻开口，只是微微挑起了一边纤细的眉毛，视线在博士脸上停顿了足足三秒，然后才若无其事地垂下，扫了一眼终端屏幕上清晰显示的时间。
那无声的眼神，胜过千言万语的质问，分明在说：“擅自离岗？时限把握得倒挺准？”
博士瞬间感觉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后背的冷汗唰地就渗了出来。
完蛋！被抓包了！老女人的生物雷达还是这么精准！
“呃……这个……凯尔希医生……晚上天气真不错哈……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博士干笑着，试图用毫无营养的废话掩盖内心的慌乱，脚步不自觉地往后挪了半步。
凯尔希合上终端，动作优雅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缓缓站起身。一直如同影子般潜伏在附近阴影里的mon3tr……不，现在或许应该称之为monster，无声无息地融入她身后的空气，仿佛从未存在过。她没有理会博士那蹩脚的开场白，只是用一种平静无波，却足以让博士血压升高的语调，淡淡地抛下一句：
“玩得还尽兴吗，博士？关于你这次未经报备的‘短暂技术考察’的详细报告，包括目的、过程、风险评估以及收获，我希望在明天早餐之前，看到它完整地出现在我的终端屏幕上。”
说完，她不再给博士任何辩解的机会，转身，迈着从容而坚定的步伐，向着营地篝火摇曳的方向走去，白大褂的下摆在傍晚的海风中划出一道冷冽而决绝的弧线。
博士僵立在原地，如同被一道名为“凯尔希”的惊雷劈中，外焦里嫩。
夕带着几分爱莫能助的表情，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带着一丝难得的、或许是幸灾乐祸的调侃：“节哀顺变，博士。看来汝所参悟之‘业报’，无需寻觅外敌试刀，已然悄然而至，应于汝身矣。”
博士望着凯尔希那逐渐远去的、仿佛笼罩着一层无形寒气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手机屏幕上那关于“业报”系统的复杂说明，突然觉得……这刚刚到手还没捂热乎的新能力，它瞬间就不香了，甚至还有点烫手。
果然，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善恶之报，如影随形。不信且看，凯尔希何时曾饶过谁！
度假剩余的快乐时光，似乎骤然被一层厚厚的、名为“万字检讨报告”的阴云所笼罩……
博士垂头丧气地跟在凯尔希身后，走向营地中心。篝火旁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温暖的火焰驱散了傍晚的凉意，也映照出一张张轻松愉快的面孔。阿米娅正帮着黍妈妈将烤好的鱼和蔬菜串分发给众人，看到博士回来，她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刚想打招呼，目光却突然被凯尔希身后某个亦步亦趋的身影吸引，动作不由得顿住了。
那是一个……少女？
她身形纤细，看起来约莫人类少女十五六岁的模样，穿着一件风格奇特的黑色长款大衣，袖口是宽松的“萌袖”设计，上面装饰着幽幽的绿色线条。大衣外面还套着可拆卸的金属背带，上面随意地挂着几片像是从凯尔希外套上撕裂下来的布料。大衣里面似乎是一件米白色的内衬，隐约能看到背部的绑带细节。下摆下是一条以绿色为主色调的半透明连衣裙，腰间的金属扣腰封勾勒出她不盈一握的腰线。脖子上很随意地、甚至可以说是笨拙地反挂着一个听诊器——博士一眼就认出那是凯尔希的。拉链上还挂着一个奇怪的四格表情小吊牌，随着她的走动轻轻晃动。漆皮的露指手套，松紧的腿环……以及那对明显异于常人的、疑似由源石结晶构成的尖锐耳朵，和身后那根微微摆动、残留着机械结构的尾椎……
博士的嘴巴慢慢张成了o型，眼睛瞪得像铜铃。他看看那个少女，又看看前面走着的、对此仿佛毫无所觉的凯尔希，脑子里瞬间闪过之前mon3tr那庞大、狰狞、散发着危险紫光的形态……
“我……靠……”博士从牙缝里挤出两个气音，感觉自己可能是在画中世界里待太久出现了幻觉，“老猫……生小猫了？！不对！是mon3tr？！它……她……变成人了？！”
就在这时，那个少女——monster，似乎察觉到了博士灼热的视线。她转过头，那双黄绿色的、如同猫科动物般的瞳孔好奇地看向博士。她的脸上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懵懂的神情，歪了歪头，头顶那对结晶耳朵轻轻抖动了一下。她似乎想学着凯尔希那样抱臂站立，但动作却显得有些僵硬和不协调，更像是在模仿一个她还不完全理解的动作。
阿米娅也走了过来，站在博士身边，同样惊讶地看着monster。她清澈的琥珀色眼眸中充满了惊奇，但更多的是一种柔软的、带着善意的探究。“博士……那是……monster？她……变得不一样了。”
黍妈妈也端着盘子走了过来，脸上洋溢着母性的光辉和温暖的笑容：“哎呀，这就是小monster吗？之前就听凯尔希医生提过一点，没想到已经能稳定维持这个形态了？真是个漂亮的孩子。”她看着monster那略显笨拙的姿态和好奇的眼神，就像看着一个刚刚学步的婴儿，语气里充满了怜爱。
monster似乎对黍妈妈手中的食物很感兴趣，鼻子微微耸动了一下，目光一直追随着那盘烤鱼。
凯尔希终于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目光平静地扫过目瞪口呆的博士和一脸惊奇的阿米娅，最后落在monster身上。“她还在适应和学习。保持安静，避免过度刺激她。”她的语气依旧平淡，但博士却敏锐地捕捉到那平淡之下，一丝极其细微的、类似于……监护人才会有的叮嘱意味？
博士的大脑终于从宕机状态重启成功，他深吸一口气，脸上瞬间切换回那副惯有的、带着点痞气和戏谑的笑容。他凑近凯尔希，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她（在对方冰冷的眼神扫过来时迅速收回），压低声音，挤眉弄眼地说：“行啊老女人，深藏不露啊！这算不算……嗯……‘母女装’？你这算是给自己弄了个……贴身小棉袄？还是超级加强版的？”
他故意把“母女”两个字咬得很重，眼神在凯尔希那身万年不变的白大褂和monster那件明显借鉴了她风格但又充满个人（？）特色的外套之间来回逡巡，脸上挂着“我懂的”的欠揍表情。
凯尔希的眼神瞬间降温了十度，连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滞了。monster似乎感应到了凯尔希情绪的变化，虽然她可能并不完全理解博士话语的含义，但她立刻收敛了脸上那点好奇和懵懂，黄绿色的瞳孔微微收缩，身体微微前倾，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极其低沉的、带着威胁意味的嗡鸣——这声音博士可太熟悉了，分明是缩小版、但本质未变的mon3tr的警告！
“哎哎哎！别别别！”博士赶紧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后退两步，脸上却还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开个玩笑嘛！活跃下气氛！你看你这老猫，带着小猫一起哈气，多吓人啊！”他心里暗自嘀咕：好家伙，这护主的本能是一点没变，甚至因为人形变得更……直观了？
阿米娅忍不住轻轻拉了拉博士的衣角，小声提醒：“博士，您就别逗凯尔希医生和monster了。”她看向monster，露出一个无比温柔和善的微笑，试图安抚对方：“你好，monster，我是阿米娅。不用害怕，博士他只是……喜欢开玩笑。”
monster看着阿米娅那毫无恶意的、如同暖阳般的笑容，紧绷的身体稍微放松了一些，眼中的警惕褪去，重新被那种学习性的好奇所取代。她学着阿米娅的样子，尝试性地、极其轻微地扯动了一下自己的嘴角，似乎想回一个笑容，但效果看起来更像面部肌肉抽筋。
黍妈妈笑着打圆场，将一盘烤得恰到好处、香气四溢的鱼递到monster面前：“来，孩子，饿了吧？尝尝这个，刚烤好的。”
monster的注意力立刻被食物吸引，她看了看黍妈妈，又看了看凯尔希，似乎在寻求许可。凯尔希几不可查地点了下头。得到准许后，monster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戴着漆皮露指手套），抓起一块鱼肉，先是好奇地闻了闻，然后才小口地咬了下去。她的眼睛瞬间亮了一下，咀嚼的动作明显加快，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类似于猫科动物餍足时的表情。
博士看着这一幕，心里啧啧称奇。老猫（凯尔希）还是那只冰冷高傲的老猫，但身边确实多了一只需要她引导、保护，同时也绝对忠诚于她的小猫（monster）。这组合……意外的有点萌？当然，前提是别惹毛她们任何一个。他摸了摸下巴，开始思考以后是不是可以多准备点小鱼干之类的“贡品”。
同时，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我们这边的mon3tr……不，monster，已经变成了懵懂少女开始学习人类社会了，那罗德岛那边……凯尔希医生的那个……会不会已经……无了？
这个想法让他打了个寒颤，但随即又摇了摇头。那不是他现在需要关心的问题。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在明天早餐前，编造……啊不，是撰写出一份能让眼前这位“老猫”稍微满意一点的“星穹铁道一日游事故报告”。
他看着正在耐心（相对而言）纠正monster拿食物姿势的凯尔希，又看了看努力模仿、却依旧显得笨拙而可爱的monster，突然觉得，就算要写十万字的报告，能看到这样一幕，好像……也不算太亏？
当然，这话他可不敢说出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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