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依旧是那间审讯室。只是坐在审讯椅上的，从不可一世的黄少爷，换成了面色灰败、眼神却带着一股狠戾的马玉良。
刘峰坐在他对面，雷刚依旧在侧记录。气氛比审讯黄斌时，更加凝重。黄斌是张狂，是视人命如数字的残忍。而马玉良，则是一条被逼到墙角，准备反噬其主的疯狗。
“马玉良，你说有重要情况要反映？”刘峰开门见山，没有任何铺垫。
马玉良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他紧紧抱着那个黑色的公文包，像是抱着最后的救命稻草。“刘组长，我坦白！我全部坦白！但我要求宽大处理！我……我知道很多事，很多你们想知道的事！”
他开始语无伦次地交代，从如何收受黄斌等人的贿赂，到如何在几次恶性案件中指示下面人压案、销案，为“四海贸易”的横行保驾护航。
他说得很细，时间、地点、金额，甚至一些隐秘的对话，都倒豆子般说了出来。
这些罪证，足够把他自己牢牢钉死了。
刘峰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他知道，这些只是开胃菜，是马玉良为了取信于他，抛出来的“诚意”。
果然，交代完自己的问题后，马玉良话锋一转，眼神变得怨毒起来：“但是！刘组长，我所做的这些，很多都不是我的本意！是上面有人逼我这么做的！是韩东明！韩副市长！”
他身体前倾，几乎要趴到桌子上，声音因为激动而尖锐：“‘四海贸易’能在城西那几个市场垄断运输，就是韩东明给我打的招呼！
黄斌那小子，几次把人打伤打进医院，也是韩东明的秘书暗示我压下去的！还有……还有‘四海贸易’偷税漏税的那一大块，最后补上去的窟窿，有一大部分，都流进了韩东明在海外的账户！”
他猛地拍打着怀里的公文包：“证据！我这里都有证据！他通过他小舅子开的皮包公司洗钱，每一笔，我这里都有记录！还有他和其他几个市领导之间的一些勾当，我这里也有！”
马玉良像一头受伤的野兽，疯狂地撕咬着曾经的主子。他要把韩东明拖下水，要把所有人都拖下水！要死，一起死！
刘峰看着他这副癫狂的样子，眼神依旧平静无波。他等马玉良发泄完，才缓缓开口：“马玉良，你的问题，组织上自然会根据你的交代和证据，依法依规处理。至于你反映的，关于韩东明同志的问题……”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看着马玉良眼中那希冀又疯狂的光芒。
“我们会严肃核查。”
刘峰的语气，不带任何感情，“但是，你是否想过，你今天的所作所为，和你之前包庇纵容黄斌等人，在性质上，有什么本质区别吗？无非是为了自身的利益，从一个泥潭，跳进另一个泥潭。”
马玉良愣住了。
刘峰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现在的坦白，是基于恐惧，是基于自保，甚至是为了拉人垫背的报复，而不是出于对国法的敬畏，对人民的愧疚！你，和马斌那种视人命如数字的人，骨子里，并没有什么不同。你们眼里，都只有自己的私利！”
这番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马玉良的头上，让他瞬间透心凉。他张了张嘴，想辩解，却发现任何语言在对方那洞悉一切的目光下，都显得苍白无力。
“把你知道的，所有事情，所有证据，都老老实实、原原本本地交代清楚。”刘峰的声音冰冷，“这是你唯一，也是最后的出路。至于如何处理，国法自有公断！”
说完，刘峰不再看他，对雷刚示意了一下，转身离开了审讯室。
马玉良瘫在椅子上，怀里的公文包也滑落在地。他原本以为，自己交出这些筹码，至少能换来一线生机，或者看到仇敌一起覆灭的快意。
但他从刘峰的眼神和话语里，只看到了冰冷的审判和毫不留情的蔑视。
他这条疯狗，在对方眼里，依旧只是一条狗。甚至连作为对手的资格，都显得有些可笑。
巨大的失落和更深的恐惧，将他彻底吞噬。
审讯室外，刘峰对雷刚吩咐：“他交代的关于韩东明的问题，立刻组织精干力量，交叉验证，固定证据！尤其是他公文包里的那个笔记本，要作为重点！”
“是！”雷刚应道，随即又问，“组长，如果证据确凿，是不是可以动韩东明了？”
刘峰目光投向走廊尽头那扇紧闭的窗户，商都的天空，依旧阴沉。
“动，当然要动。”刘峰的声音带着一丝凛冽，“但不是现在。马玉良的反水，韩东明肯定已经知道了。他现在，应该比马玉良更慌。”
“我们要让他自己跳出来。”
刘峰的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通知下去，加强对韩东明及其亲属的监控！同时，以核查市政工程项目的名义，派一组人，去他分管的几个重点部门，特别是和他小舅子公司有业务往来的单位，进行‘例行’审计！”
“明白！”雷刚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这是要继续加压，让韩东明在恐慌中自己露出更大的破绽！
刘峰回到办公室，看着墙上那张关系图。韩东明的名字上，已经被红笔重重地圈了起来。
马玉良这条线，已经基本榨干。接下来，就是等待韩东明这条更大的鱼，在越来越小的水潭里，自己挣扎出来了。
网，正在收紧。
而刘峰，这个冷静的执网人，有着足够的耐心，等待着最终收网的那一刻。他要让这商都盘踞最深的那条毒蛟知道，什么叫做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他的剑，斩落了一颗腐朽的头颅，但目光，已经投向了更幽暗的远方。
手中的剑，嗡鸣作响，渴望着饮下更肮脏的血液，还这片土地一片真正的青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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