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铿锵,载着满腹心事的刘峰,驶离了熟悉的城市,驶向未知的北京。窗外的田野、村庄飞速向后掠去,如同他脑海中翻涌的思绪。
安顿好行李,坐在略显嘈杂的车厢里,刘峰准备整理一下随身的物品。他打开那个半旧的行李箱,里面除了几件军装和日常用品,还有陈灿塞给他的两包烟,萧穗子送的一本崭新的笔记本,以及王政委临行前郑重交给他的几本理论书籍。
就在他整理书籍时,手指触碰到一个夹在书页中间、略显厚实的信封。信封是普通的牛皮纸,没有署名,封口却粘得十分仔细。
刘峰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他隐约猜到了什么。
他小心地撕开封口,里面是几张叠得方方正正的信纸。展开,何小萍那清秀却带着一丝怯意的字迹,映入眼帘。
刘峰同志: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应该已经在去往北京的路上了。请原谅我用这种方式,有些话,当着面,我总是说不出口。
首先要恭喜你。能去军政大学学习,是你凭自己的努力和优秀换来的,我……我们都为你感到高兴。你注定是要走向更广阔天地的人,文工团太小,承载不了你的才华和抱负。
写这封信,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告诉你一些,藏在我心里很久的话。
从你第一次在卡车上帮我解围,到后来为我争取军装,教我敬礼,在所有人嘲笑我时站出来维护我,在排练遇到瓶颈时点醒我,在抗震救灾前线不顾自身安危……这一点一滴,我都牢牢记得。
是你让我知道,原来我也可以被人尊重,原来我也可以凭借努力站在舞台中央。
你就像一道光,照进了我原本灰暗怯懦的世界。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喜欢。但我很清楚,看到你晕倒在废墟边,我的心会揪着疼;听到你要离开的消息,我会忍不住难过和……害怕。
害怕距离,害怕时间,害怕你去了那么好的地方,见了更广阔的世面,会遇到更多更优秀的人,然后……就会慢慢忘记文工团这个小小的角落,忘记角落里还有一个不起眼的何小萍。
我知道我现在还远远配不上你。你是英雄,是榜样,即将进入最高学府深造。而我,只是一个还在努力跳舞的普通文艺兵。
但是,刘峰同志,我能不能……能不能请你给我一个机会?
我愿意等。
等你两年学成归来。这两年里,我会拼尽全力跳舞,努力提升自己,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努力……让自己能有资格,站在更耀眼一点的地方,让你回来时,能看到一个不一样的、更优秀的何小萍。
如果你觉得我不自量力,或者……你有了更好的选择,也请你一定告诉我,不要有任何为难。你能得到幸福,对我来说,就是最重要的事。
无论如何,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祝你前程似锦。
何小萍
(又及:路上注意安全,按时吃饭。)
信纸的最后,笔迹有些潦草,仿佛书写者在下定极大的决心。
刘峰一字一句地读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信纸上那些略显稚嫩却情真意切的字迹。他的心潮剧烈地起伏着,一种混合着惊讶、感动、心疼和难以言喻的暖流席卷全身。
他仿佛能看到何小萍在灯下,如何鼓起勇气写下这些字句,如何小心翼翼地折叠,又如何趁他不注意,偷偷塞进他的行李。那个总是低着头、习惯把自己藏起来的女孩,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写出这样一封近乎剖白内心的信?
“我愿意等。”
简单的四个字,却重如千钧。这是一个女孩在最美好的年华里,所能给出的最郑重、最纯粹的承诺。
刘峰将信纸仔细地按原样叠好,重新放回信封,然后贴身收在了军装的内侧口袋里,紧挨着心脏的位置。
他转头望向窗外,飞驰的景物变得有些模糊。脑海中浮现出何小萍在送行时那通红的眼眶和强装的笑脸,浮现出她在舞台上奋力绽放的身影,浮现出她在废墟中抱着孩子哼唱的模样……
这个傻姑娘。
他从未如此清晰地认识到,那个他一路守护的女孩,早已在他心中占据了不可替代的位置。不仅仅是怜惜,不仅仅是责任,还有一种更深沉、更私人化的情感,在共同的经历和岁月的沉淀中,悄然生长。
列车呼啸,载着他的身体向北,也载着他那颗因一封意外来信而变得更加坚定和柔软的心,奔向未来。
两年吗?
他在心中默默回应:
何小萍同志,请你也,等我两年。
让我们共同绽放,属于我们自己的芳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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