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无痕掌心符印轰然落下，虚空应声裂开，一道深不见底的缝隙自脚下蔓延，黑雾如潮水般退散，又在下一瞬翻涌而起，带着腐朽与远古的气息扑面而来。他站在裂口边缘，风从深渊底部倒灌而上，卷动衣袍猎猎作响。
那只由星骸凝成的手掌从裂缝中探出，五指如山岳般压来，直取他眉心。
他没有退。
瞳孔深处，九重漩涡骤然加速，黑白双环浮现其间，吞噬与混沌之力交织成逆流，顺着视线迎上那股压迫。巨手尚未触及，便在半空凝滞，指尖开始崩解，化作点点星尘，随风飘散。
“吞噬我。”声音自深渊中响起，不是通过耳膜，而是直接在识海震荡，“你将短暂掌握上三重位面之力，足以碾碎天道齿轮，踏破轮回桎梏。”
幻象浮现。
苏璃月在他怀中化为灰烬，风一吹就散。龙葵被无数锁链贯穿，悬于半空，怒吼声戛然而止。他自己站在尸山血海之上，眼神空洞，手中握着断裂的剑，脚下踩着无数熟悉的面孔——萧红绫、叶南天、心魔之主……全都死了，而他无悲无喜，像一尊被规则铸成的傀儡。
“代价是什么？”他开口，声音平静。
“情感。”那声音低沉如钟，“凡掌高位面之力者，必断七情，绝六欲。你若吞我残魂，可得其力，但从此再不知痛，不懂爱，不识恨。你守护的一切，都将沦为记忆中的符号。”
叶无痕盯着那逐渐逼近的巨手残影，目光未动。
他知道这不是虚妄的诱惑。那股力量真实存在，甚至与他识海中的双环隐隐共鸣，仿佛同源而生。若他此刻选择吞噬，实力必将暴涨，足以横扫眼前一切阻碍。
但他也清楚——那不是他要的路。
“我要变强。”他缓缓抬手，掌心混沌漩涡浮现，吞噬之力悄然蔓延，“不是为了变成怪物。”
话音落，双法则同时爆发。
黑白双环在瞳中旋转成逆向涡流，混沌之力自识海奔涌而出，顺着经脉直冲双目。那巨手在距离他眉心仅寸许之处，骤然崩裂，自指尖开始寸寸瓦解，星骸碎屑如雨洒落，在触及地面之前便彻底消散。
风停了一瞬。
裂谷上方的黑雾缓缓退让，露出一条幽深通道，笔直通往地底深处。尽头处，血色雷光隐隐闪烁，正是天道齿轮所在的方向。
叶无痕缓缓闭眼。
识海中，本源之瞳悬浮中央，九重漩涡平稳运转，双环符文稳固如初。他能感觉到体内法则的轻微震荡——那是天地规则对“拒绝力量”的排斥，仿佛在质问一个本该顺从命运的存在为何违逆常理。
他伸手按在胸口，那里还残留着苏璃月靠在他肩头时的温度。微弱的呼吸声从身后传来，断断续续，却真实存在。他没有回头，但知道她还在，龙葵也在。
这就够了。
“我不是要超越情感。”他低声说，像是说给识海中的自己听，“而是带着它走下去。”
混沌之力随之平复，紊乱的经脉重新归于协调。更深处，法则核心悄然浮现一道新纹路，细若发丝，却坚韧异常，与双环隐隐呼应，仿佛某种进化的前兆。
风中传来最后一声叹息。
“你……竟同时拒绝了力量与代价。”
那声音不再威压，反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震动，像是远古意志第一次看见了它无法理解的存在。随即，彻底消散。
叶无痕睁开眼。
通道已完全显现，两侧岩壁刻满断裂的符文，像是被强行抹去的禁忌之语。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与焦骨混合的气息，每一步踏出，脚下都会浮现出淡淡的血痕印记，又迅速褪去。
“走吗？”龙葵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仍维持着红衣少女的形态，发间龙角簪微光流转，眉心金纹与深渊气息隐隐对抗。她没有再提祭坛上的族人，也没有催促，只是站在他侧后方，随时准备跟上。
叶无痕没有立刻回答。
他低头看了眼掌心，那里有一道极细的裂痕，像是从皮肤下渗出的伤，不疼，却始终存在。轮回镜映出的最后一个画面闪过脑海——那个活着的“他”，在破碎齿轮前停顿了一瞬，低头看了眼手掌。
原来如此。
那一次的生路，并非源于更强的力量，而是体内的某种东西完成了蜕变。是双环符文的真正融合？还是本源之瞳的第二次觉醒？
他不知道答案。
但他知道，现在不是停下思考的时候。
“走。”他说。
一步踏出，落入通道。
脚下血痕印记骤然亮起，整条通道两侧的符文同时震颤，仿佛沉睡的禁制被惊动。远处雷光骤然增强，轰鸣声由远及近，像是巨轮开始转动。
龙葵紧随其后，脚步未乱。
苏璃月依旧昏迷，靠在她肩上，呼吸微弱却平稳。轮回镜碎片贴在她胸前，随着深渊气息的波动，偶尔泛起一丝银光。
通道深处，风开始倒卷。
一道低语顺着岩壁渗出，不是来自古神残魂，而是更深的地方——像是无数人在同时低语，又像是一句重复了千万年的咒言。
叶无痕瞳孔微缩。
他听不清内容，但识海中的双环突然剧烈震颤，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不该存在的东西。
龙葵猛然抬头，龙角簪骤然发烫，她下意识将苏璃月护在身后，低声道：“不对劲。”
叶无痕抬手，止住她前行之势。
前方三十步外，通道拐角处的岩壁上，浮现出一道模糊的影子。不是实体，也不是幻象，而是空间本身被扭曲出的痕迹。影子持剑而立，轮廓与轮回镜中所见一致，但这一次，它微微偏了头，像是在“看”他们。
叶无痕缓缓抬手，掌心凝聚一团混沌之力。
影子没有动。
但通道尽头的雷光忽然熄灭了一瞬。
紧接着，一道声音直接在他识海响起，不再是古神的钟鸣，而是一种更为古老、更为原始的语调：
“你拒绝了力量……那你来此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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