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掠过冰面，吹动叶无痕发梢上那圈冰火交织的冠冕。火纹轻跳，冰晶微震，尚未散尽的雷云余光在冰层下折射出冷冽的光泽。他握着噬魂链的手未松，链上血珠凝固成暗红封印，表面纹路如活物般缓缓蠕动。
苏璃月撑起身子，指尖触到胸前浮着的镜片。她呼吸仍弱，左肩胎记渗出细密血珠，沿着锁骨滑落，在冰面上砸出一个个微不可察的凹痕。
“中州方向……有东西来了。”她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
话音未落，她掌心一颤，那枚傀儡兔突然扭头，鎏金双眼泛起猩红。它四肢绷紧，后腿猛蹬冰面，直扑叶无痕咽喉。
叶无痕瞳孔一缩，右眼金光骤亮。破妄之瞳穿透傀儡躯壳，看见一道逆向流转的灵力丝线，正从轮回镜碎片中抽出微光，牵引着傀儡的动作。那不是失控，是操控。
他不退，反而迎上前半步，左手掌心翻转，吞噬漩涡无声浮现。一股吸力自掌心爆发，傀儡兔在空中猛然一顿，体内灵力如潮水倒灌，尽数涌入他掌中。
可就在灵力即将被完全剥离的刹那，他察觉异样——傀儡核心处，一层暗红血纹盘踞如网，将原本属于苏璃月的印记彻底覆盖。那纹路带着腐朽的意志，竟反向侵蚀他的吞噬之力。
“心魔之主……”他低语，掌心漩涡骤然收束。
冰面裂开九道细缝，自血池边缘蔓延而来，呈环形将他围住。每道裂缝中，一具古傀儡破土而出，通体漆黑，关节处刻满残缺符文。它们落地无声，双臂垂于身侧，头颅低垂，仿佛沉眠。
可下一瞬，九双眼睛同时睁开。
血光自眼眶喷薄而出，在空中交织成网，九具傀儡脚步齐动，围成一圈，掌心相对。一股无形之力自阵心升起，凝成一座倒悬的祭坛虚影，坛上九根锁链垂落，锁住一个模糊身影。
那身影悬浮半空，脊柱贯穿九条漆黑因果链，面容扭曲而熟悉——心魔之主。
他嘴角咧开，无声大笑，双目一开一合。左眼映出叶无痕幼时在山崖摘星的画面，星辰落入掌心，笑意纯真；右眼却淌下血泪，顺着脸颊滑落，在虚空中化作点点猩红光尘。
叶无痕盯着那双眼睛，识海翻涌。他想冲上前，可刚抬脚，便察觉体内灵力滞涩。九具傀儡的核心并非寻常灵核，而是嵌着半片轮回镜碎片，彼此共鸣，形成闭环。若强行吞噬，反噬之力将直击苏璃月神魂。
他猛然回头。
苏璃月已跪坐于冰面，双手结印，掌心托着轮回镜碎片。她十指颤抖，指尖渗血，却依旧维持着印法。镜片在她身前缓缓旋转，一圈又一圈，散发出微弱却稳定的金光。
“不能硬破。”她声音极轻，像是自语，“只能……开镜界。”
叶无痕瞳孔微震：“你要用镜界困住他们？”
“不是困。”她摇头，额角青筋跳动，“是把战场拉进来。现实中有轮回镜的残片，我无法彻底斩断联系。唯有进入镜中世界，才能切断外界干扰，真正掌控阵眼。”
她话音未落，九具傀儡同时抬手。九道血光自眼眶射出，在空中交汇于心魔之主眉心。那身影猛然睁眼，发出无声咆哮，九条因果链剧烈震颤，竟开始收缩，似要将整个阵法抽离现实。
苏璃月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镜片上。
“镜界——开！”
金光炸裂。
冰面如镜面般泛起涟漪，三人身影瞬间被拉入一片纯白虚无。九具傀儡、倒悬祭坛、心魔之主，尽数被吞入其中。外界的风、残云、血池，尽数消失。天地只剩一片无边无际的镜面空间，脚下是透明的虚空，头顶亦是镜面倒影，上下相映，无穷无尽。
叶无痕站在镜中，左手仍维持着吞噬姿态，掌心漩涡未散。他抬头，看见心魔之主依旧悬于九链中央，但这一次，那九条因果链不再模糊，而是清晰延伸向镜界四壁。
他右眼金光暴涨，破妄之瞳全力运转。瞳中九重漩涡缓缓分裂，一分为九，每一道金光锁定一条因果链，顺藤摸瓜，追溯源头。
镜界四壁忽然浮现九幅画面。
第一幅：中州天剑峰顶，一名银甲少年立于祭坛中央，头顶悬浮一柄血色长剑。叶南天的虚影站于其后，手掌按在少年天灵，一缕暗金血脉自指尖注入。
第二幅：焚火谷深处，一名赤袍女子盘坐火池，周身缠绕着赤红锁链。叶南天站在池边，手中握着半块残碑，碑上刻着“血神经”三字。
第三幅：寒渊洞府，一名盲眼老者跪伏于地，背上浮现出古老图腾。叶南天蹲下身，将一滴血滴入图腾中央，老者身躯剧震，双眼猛然睁开，瞳孔已成血色。
一幅接一幅，九名天骄，九处秘地，九次血脉赐福。每一次，叶南天都亲自现身，亲手将某种力量注入对方体内。而那力量的源头，竟全都与心魔之主体内的因果链相连。
“他不是在培养对手。”叶无痕声音冷得像冰，“他在用九名天骄做容器，把心魔之主……拆开封印。”
苏璃月脸色更白，支撑镜界的双手微微发抖：“所以傀儡暴走，不是意外。是心魔之主借轮回镜的残力，唤醒了他埋在九具傀儡里的意志。他早就计划好，只要有人开启镜界，他就能借因果链反向渗透。”
话音刚落，镜界边缘泛起波纹。
一道半透明身影缓缓浮现，手持断扇，正是萧天策残魂。他站在镜壁之外，嘴角含笑，目光却冰冷如霜。
“你们以为在破局？”他开口，声音像是从极远处传来，“实则早已踏入棋盘中央。”
他抬起断扇，轻轻一划。
镜界四壁骤然扭曲，无数画面如潮水般涌出——叶无痕倒在血泊中，胸口插着噬魂链；叶无痕跪在雪地，双手被斩，灵脉尽断；叶无痕被锁在九重天门之下，魂魄被抽离，化作一道光流注入叶南天体内……
全是前世死亡的画面，一幕接一幕，轮回回放。
叶无痕站在原地，右眼金光未散，左手指节因紧握而泛白。他盯着那些画面，没有闪避，没有动摇。他知道这是心魔之主的意志冲击，是试图用恐惧瓦解他的神志。
可就在这时，他察觉到一丝异样。
那些死亡画面中，每一次他死前，叶南天的脸上都没有胜利的喜悦。相反，他的眼神里，藏着一丝……失望。
仿佛每一次他的死亡，都不是终点，而是失败的实验。
“你不是想杀我。”叶无痕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却清晰，“你是想让我活下来，一次又一次，直到……你得到你想要的结果。”
萧天策残魂笑容微滞。
镜界深处，心魔之主猛然抬头，双目血光暴涨，九条因果链同时震动，发出刺耳的嗡鸣。他张开嘴，仿佛要说什么，可声音却被镜界之力封锁，只化作一道扭曲的波纹，扫过虚空。
苏璃月双手猛然下压，轮回镜环金光暴涨，强行压制住那股震荡。她嘴角溢血，肩头胎记裂开，鲜血顺着臂膀流下，在镜面上划出三道细长血痕。
叶无痕低头，看见自己掌心的吞噬漩涡仍在旋转。他缓缓抬起手，对准镜界中央的心魔之主。
“你想让我看见什么？”他低语，“那就让我看得更清楚些。”
他右眼金光骤然凝聚，破妄之瞳分裂的九道金光，逆着因果链，直刺九幅画面核心。每一道金光都穿透祭坛，刺入那九名天骄的识海深处。
刹那间，他看到了。
在每一名天骄的识海最深处，都藏着一段残缺经文。字迹古老，笔锋如刀，首尾皆缺，唯有中间一句清晰可见——
“以血为引，以魂为祭，开九重镜界，通轮回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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