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眼眶中的药瓶一闪即灭,叶无痕指尖的残图尚未消散,噬魂链却骤然绷紧,如活蛇缠绕手腕,烫得皮肉发麻。他没有迟疑,右眼九重漩涡无声开启,将方圆百丈的气息尽数纳入感知——毒沼边缘的雾气依旧翻涌,但其中一道微弱的波动,正悄然偏离原有轨迹,朝着高崖西侧滑去。
那不是自然流动的风,也不是沼气逸散的节奏。
是人为的规避。
叶无痕嘴角微扬,掌心血符悄然隐退,体内本源之力却悄然逆流,沿着经脉回缩至识海深处。他故意放慢呼吸,让气息呈现出紊乱的衰弱态,如同重伤未愈之人强行压制内伤。随即,他抬起左手,将一滴渗出的血珠弹向空中。
血珠未落,已被无形之力牵引,融入前方雾气。
那是他以吞噬而来的蛊毒残念模拟出的“神识烙印”,伪装成自身精血泄露的痕迹。若真有监视者在侧,必会以为他已濒临崩溃,正是夺命良机。
他静立原地,仿佛力竭。
三息之后,雾中传来极轻的踩踏声,泥浆被刻意避开,脚步落点精准得近乎诡异。一道灰影自沼泽边缘滑出,贴着枯木根系疾行,右手已扣住一柄短刃,刃身泛着幽蓝,显然是淬了剧毒。
就在那人逼近至十丈之内,抬手欲掷的刹那——
叶无痕动了。
空间如水波般扭曲,他身形瞬间消失,再出现时,已立于灰袍人身后。冰刃自肩胛斜切而下,直逼颈侧大脉,寒气逼得对方脖颈皮肤瞬间凝出霜粒。
“谁派你来的?”
灰袍人未答,身体却猛然一僵,喉间发出咯咯声响,仿佛有东西在体内炸开。叶无痕瞳孔微缩,立刻察觉不对——此人经脉正以极快速度崩裂,五脏六腑如遭碾压,显然是启动了某种自毁禁制。
他左手疾出,按在对方后心,本源之瞳瞬间爆发,吞噬之力逆向灌入其识海,强行截断生机流逝的节奏。灰袍人身体一震,吐出一口黑血,双眼翻白,却未断气。
“想死?”叶无痕声音冷得像冰,“我还不许。”
他右眼九重漩涡缓缓旋转,开始追溯因果线。那是一种超越时间的感知,能沿着命运的脉络回溯过往片段。灰袍人虽被种下封印,无法开口,但记忆仍藏于识海深处,只要未彻底湮灭,便逃不过本源之瞳的剥离。
画面浮现。
三日前,一座密室。烛火摇曳,映出萧峰背影。灰袍人跪伏于地,头颅低垂。而在烛光投射的墙影中,一道虚影缓缓浮现——玄铁折扇轻摇,六道疤痕横贯咽喉,正是叶南天。
“取他性命。”虚影开口,声音如砂石摩擦,“但莫伤其血。”
叶无痕呼吸一滞。
“那滴血……”虚影低语,“是打开天门的钥匙。”
记忆戛然而止。
他指尖发冷,左手指节不自觉收紧,掌心渗出一丝猩红。原来早在数日前,叶南天便已通过萧峰身边之人布下杀局。这不仅仅是一次追杀,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狩猎——目标不是他的命,是他的血。
而萧峰,竟对此一无所知。
“你是叶家死士?”叶无痕盯着灰袍人右手,那枚刻着“叶”字的骨戒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此戒唯有叶家嫡系死士方可佩戴,外人不得持有。他本以为家族覆灭后,此类信物早已绝迹,没想到竟出现在云海宗核心人物的随从手上。
此人不是萧峰的奴仆。
是叶南天埋下的棋子。
他正欲进一步吞噬其残余记忆,抹去所有情报外泄的可能,忽然,噬魂链剧烈震动,几乎要从他手中挣脱。
与此同时,毒沼中央的泥浆猛然炸开。
一只巨爪破沼而出,黑鳞覆盖,指节如钩,五根利爪直取叶无痕天灵。那爪子尚未触及,腐朽的气息已扑面而来,带着深渊般的死寂,仿佛从万丈地底爬出的恶灵。
叶无痕瞬间跃迁,身形横移三十丈,落于高崖边缘。冰魄领域全开,寒气如潮水般蔓延,将沼面三丈内的泥浆尽数冻结。巨爪拍击冰层,发出沉闷巨响,冰面蛛网般龟裂,却未能立刻破开。
他右眼九重漩涡疾转,锁定那股气息。
吞噬。
识海中,残影浮现——无边黑暗中,锁链缠绕着一具巨人般的躯体,胸膛中央空缺,似被剜去心脏。那巨人双目紧闭,周身魔气翻涌,而锁链尽头,竟与龙葵体内那股血魔气息隐隐共鸣。
叶无痕心头一震。
这不是普通的魔物。
是残躯——某个曾被封印的古老存在,仅剩半具身体,却仍拥有撕裂封印的力量。
他猛然想起龙葵那句低语:“你身上的味道,让我想起一个人。”
难道……她感应到的,正是这具残躯?
巨爪在冰层上再度抓挠,黑鳞摩擦冰面,发出刺耳声响。叶无痕没有再退,而是抬手将吞噬来的魔气残息凝于指尖,缓缓注入噬魂链。链条瞬间变得滚烫,链身浮现出古老纹路,竟与残影中的锁链如出一辙。
“你认得它。”他低语。
噬魂链震动得更剧烈了,仿佛在回应。
就在此时,被冻结于冰层下的灰袍人突然抽搐,喉咙里挤出几个字:“……钥匙……不止一把……”
叶无痕猛然回头。
那人双目涣散,嘴角溢血,显然已撑不了多久。但他仍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左手,指向毒沼深处那座断裂的青铜柱。
“祭坛……倒悬……需要两滴血……一为开启,一为献祭……”
话音未落,其瞳孔骤然放大,随即归于死寂。
叶无痕站在原地,掌心噬魂链仍在发烫,右眼九重漩涡缓缓平息。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左手——那滴残留在指尖的血,正微微发亮,仿佛与远方的祭坛产生了某种共鸣。
而毒沼中央,巨爪缓缓退入泥浆,只留下五道深痕,像五根钉子扎进大地。
他没有动。
风从沼泽吹来,带着腐腥与寒意。高崖上的枯草在风中轻颤,一片落叶飘落,恰好落在他肩头。
他抬手,将那片叶子捏住。
叶脉清晰,边缘微焦,像是被某种高温灼烧过。
他盯着这片叶,忽然意识到——
这林中本不该有落叶。
昨夜一场雨,所有枯叶早已被冲刷干净。
这片叶子,是刚刚落下的。
有人,在他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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