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冬天,在其正式降临永夜之地前,先透过了遥远的季风,悄然渗透进夜影城堡冰冷的石壁。
艾尔蜷在瑟尔特书房的窗边软垫上,手中捧着一本关于大陆地理志的厚重典籍,目光却并未落在书页泛黄的插图上,而是飘向了窗外那片似乎比往日更加沉郁、酝酿着寒流的天空。
书中描绘的北境,是覆盖着终年不化积雪的巍峨群山,是如同蓝色缎带般穿梭于冰原之上的宽阔冰河,是能在极寒中绽放出莹蓝光芒的夜光苔,还有......莱恩信中提及的、新酿的雪果酒,以及薇奥拉夫人温暖的壁炉。
一种陌生的、带着些许痒意的渴望,在他心底悄然滋生。
不是对任务的热衷,不是对力量的渴求,而是一种纯粹的、近乎幼稚的......
想去玩几天。
这个念头让他自己都感到一丝荒谬。
他是“黎明之剑”,是瑟尔特手中最锋利的武器,他的存在意义是杀戮与服从,而非......访友游乐。
可是,那份来自北境的、带着雪松与阳光气息的友谊,那份短暂体验过的、近乎家庭温暖的关怀,像一颗被深埋的种子,在瑟尔特近期难以捉摸的纵容下,竟然胆大包天地试图破土发芽。
他犹豫了整整三天。
像一只围着危险光源打转的飞蛾,既渴望那点温暖,又恐惧被灼伤。
最终,在那只冰蓝色小鸟无忧无虑的鸣叫声中,在那日午后瑟尔特难得没有处理政务,只是靠在卧榻上闭目养神(艾尔怀疑他根本没睡,只是在思考某些他无法触及的深远谋划)时,艾尔鼓起了他四百年来或许最大的一次勇气。
他放下书,悄无声息地走到卧榻边。他没有像往常一样跪坐下去,而是站着,手指紧张地蜷缩着,揪住了自己的衣角。
“Sire......”他的声音很轻,带着明显的试探和不易察觉的颤抖,如同初春冰面碎裂的第一声微响。
瑟尔特没有睁眼,银色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静谧的弧形阴影,只是极淡地应了一声。
“嗯?”
语调平稳,听不出情绪,却也没有驱赶的意思。
艾尔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周围所有的勇气都吸入肺中。
“北境的冬天......好像很冷。”他选择了一个迂回的开场,冰蓝色的眼眸紧紧盯着瑟尔特那张毫无波澜的脸。
“莱恩之前来信......说雪果酒快酿好了......”
他顿了顿,感觉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但还是硬着头皮,将那个盘旋已久的请求说了出来。
“我......我想......能不能......去北境找莱恩玩几天?”
说完最后一个字,他几乎屏住了呼吸,等待着预料之中的冰冷拒绝,或是带着嘲讽的诘问——“玩几天?你以为你是什么?我赋予你永恒的生命,不是为了让你像个无知的人类一样去‘玩’的。”
时间在沉默中流逝,每一秒都像是被拉长的蛛丝,紧绷而脆弱。他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冲上头顶的声音。
瑟尔特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如同融化了的远古冰川,带着洞悉一切的清冷光芒,落在艾尔因紧张而微微泛红的脸上。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仿佛在衡量这个请求背后所有的含义,以及艾尔此刻眼中那混合着渴望与恐惧的、真实不虚的情绪。
就在艾尔几乎要承受不住这沉默的压力,准备跪下请罪收回请求时,瑟尔特开口了。
“可以。”
简单的两个字,清晰,平静,没有任何附加条件。
艾尔猛地愣住了,冰蓝色的眼眸瞬间睁大,里面充满了全然的、难以置信的震惊。
巨大的惊喜如同暖流,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忐忑。
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一个纯粹到毫无杂质的笑容,如同破开乌云的阳光,骤然点亮了他苍白的面容。
然而——
“我一起去。”
瑟尔特的声音依旧平淡,仿佛在陈述一个如同日出日落般自然的决定。
他坐起身,银发如同流水般从肩头滑落,目光平静地迎上艾尔那双写满错愕的眼睛。
一......一起去?
艾尔的大脑像是被重锤击中,嗡嗡作响。
瑟尔特......和他一起去北境?以什么身份?西部领主?还是......?
他似乎看穿了艾尔的疑惑,淡淡补充道:“不带随从。就我们两个。”
不带随从?
两个?
艾尔彻底懵了。
一位血族领主,在没有明确要事(如外交会谈、军事联盟或像武斗祭那样的公开赛事)的情况下,突然前往另一位实力相当的领主领地,并且只身前往......
这在外交惯例上,几乎可以视为一种示弱,或者,更糟糕的,是一种无声的挑衅!
维拉·赤棘或者奥布里·灰烬若是得知,恐怕会立刻绷紧神经,猜测夜影领主又在策划什么惊天阴谋。
瑟尔特不可能不知道这其中的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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