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的长桌上摆满了人类食物——烤得金黄的面包,淋着蜂蜜的煎饼,甚至还有一壶冒着热气的牛奶。艾尔惊讶地睁大眼睛,这些食物勾起某种模糊的亲切感。
我不知道您也吃这些……
我不吃。瑟尔特坐在主位,面前只放着一杯暗红色的液体,给你的。
艾尔小心翼翼地咬了口煎饼,甜蜜的滋味在舌尖化开。他吃得很快,像是怕被抢走,嘴角沾了蜂蜜也顾不上擦。瑟尔特静静看着,指尖无意识地敲击桌面——这是艾尔人类时期养成的习惯,被初拥后强行矫正了三百年,如今因为失忆又冒了出来。
Sire。艾尔突然放下叉子,蓝眼睛直直望过来,为什么我没有母亲?
空气骤然凝固。侍立在角落的马库斯猛地抬头,又迅速低下。
瑟尔特端起酒杯抿了一口:为什么问这个?
莱恩说每个人都有母亲。艾尔认真地说,他说他母亲会给他做蜂蜜奶,还会亲他的额头道晚安。
莱恩话太多了。瑟尔特的声音冷了下来。
但艾尔显然不打算放弃。他凑近些,声音带着孩子式的好奇:她是死了吗?还是离开了?她长什么样子?我像她吗?
瑟尔特注视着艾尔那双过于相似的蓝眼睛——这确实遗传自他的人类母亲,那个病死在屋里的女人。
她死了。领主最终回答。
艾尔的表情黯淡下来。他无意识地用叉子戳着煎饼,声音变得很小:是因为我吗?
不是。瑟尔特放下酒杯,是因为弱小。
这个答案似乎安慰了艾尔。他重新拿起叉子,却又想起什么:那您为什么不再娶?莱恩说领主都应该有夫人……
银链突然发烫,止住了更多问题。艾尔吃痛地抿唇,乖觉地低头继续吃饭。但没过多久,他又忍不住小声嘟囔:可是一个人多寂寞啊……
瑟尔特终于轻笑出声。他伸手抹去艾尔嘴角的蜂蜜,指尖在那柔软的唇瓣上停留片刻:有你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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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训练场空无一人。瑟尔特抱着手臂站在阴影里,看艾尔笨拙地练习基础剑式。失忆让他的肌肉记忆变得混乱,时而流畅如初,时而生涩得像初学者。
手腕抬高。领主出声指导,肘部下沉三寸。
艾尔依言调整姿势,但动作明显僵硬。几次失败后,他沮丧地放下剑:我原来……很擅长这个吗?
瑟尔特走近,从背后握住他持剑的手,放松,让身体记住感觉。
这个拥抱的姿势太过亲密,艾尔不自觉地绷紧肌肉。但瑟尔特的手引导着他的动作,剑锋划出完美的弧线,仿佛舞蹈般自然。
您经常这样教我吗?艾尔小声问。
偶尔。瑟尔特的声音贴着他的耳廓响起,你学得很快,但总喜欢自作主张。
银链微微收紧,像是附和这个评价。艾尔本能地感到一丝心虚,尽管完全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
训练持续到日落。当艾尔终于完整使出第七式时,瑟尔特罕见地拍了拍他的肩:很好。
这个简单的表扬让艾尔眼睛发亮。他像是得到奖励的小狗,围着瑟尔特转了好几圈,甚至大胆地请求:那……能抱一下吗?
瑟尔特挑眉:理由?
莱恩说他父亲都会抱他。艾尔的声音越来越小,就一下……
空气沉默了几秒。就在艾尔以为会被拒绝时,瑟尔特突然伸手将他揽入怀中。这个拥抱冰冷而短暂,却让银链发出愉悦的嗡鸣。
艾尔把脸埋在领主胸前,嗅着熟悉的雪松气息。某个被遗忘的画面突然闪现——他似乎经常这样跪在瑟尔特脚边,将额头抵着对方的膝盖,但从未被允许如此靠近。
Sire。他突然开口,我以后能经常抱您吗?
瑟尔特的手指插入他的黑发,力道不轻不重:看你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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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透过彩窗洒落,将寝宫染成银蓝色。艾尔穿着过大的丝质睡袍,赤脚踩在地毯上,看瑟尔特批阅文件。银发垂落在羊皮纸卷上,像流淌的月光。
您每天都要工作到这么晚吗?
我能帮忙吗?
瑟尔特抬眼看他:你会什么?
艾尔语塞。他确实什么都不记得了,连最基本的文字都看不懂。沮丧地低下头时,领主突然递来一把银质拆信刀。
拆信。
这个简单的任务让艾尔重新振作。他跪坐在瑟尔特脚边的软垫上,认真地将火漆印撬开,把信件按日期分类。动作渐渐熟练起来,甚至能凭直觉分辨哪些是急件。
Sire。他举起一封用血蜡封缄的信,这个味道好奇怪。
瑟尔特接过信,指尖在蜡印上轻轻一抹:东部的毒信。碰多了会烂手指。
艾尔吓得缩回手。
夜深时,艾尔开始打瞌睡。他强撑着不想睡,脑袋却一点一点往下坠,最后干脆枕着瑟尔特的膝盖睡着了。银链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瑟尔特放下羽毛笔,指尖轻轻拂过艾尔的睡颜。失忆的艾尔变得直白而脆弱,像块未经雕琢的水晶,折射出全然依赖的光芒。
有趣,但……
太易碎了。
领主的目光暗沉下来。他宁愿要那把经过千锤百炼的利刃,也不要这块天真懵懂的水晶。疼痛、恐惧、忠诚——这些才是维系他们之间羁绊的锁链,而不是虚假的温情。
Sire……艾尔在梦中呓语,手指无意识地抓住他的衣角,别丢下我……
瑟尔特沉默良久,最终将一件披风盖在艾尔身上。
银链在黑暗中微微发亮,如同永不断裂的羁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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