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义厅内,空气仿佛凝固了。
所有的喧嚣、所有的酒气,都在那根颤巍巍的筷子穿透手掌的瞬间,被抽得一干二净。
一根吃饭的筷子,竟有如此恐怖的威力?!
方才所有看似狼狈不堪、歪打正着的闪避,此刻在众人脑海中回放,每一个踉跄,每一次看似巧合的侧身,都陡然蒙上了一层令人心悸的从容色彩。
那不是侥幸,那是猫戏老鼠般的绝对掌控!
伍万看得心潮澎湃,一股热流从脚底板直冲头顶,激动得差点当场喊出来。
他看向尚和平的目光,不再是简单的合作者之间的欣赏,而是混合了震惊、崇拜与一种“吾道不孤”的炙热。
有如此神人在侧,何愁大事不成?
花蝴蝶瞳孔骤缩成针尖大小,脸上的轻蔑和戏谑如同被寒风吹散的薄雾,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脊椎骨升起的寒意和无法言喻的震惊,以及深深的、沉甸甸的忌惮。
这和尚,远比他想象的还要棘手!
算盘张那双精于算计的小眼睛里,此刻精光爆闪,手指无意识地捻着下巴上几根稀疏的胡须,心中算盘珠子噼啪乱响,飞快地重新评估着这个年轻和尚的价值、威胁以及……能否真正为己所用。
此子,绝非池中之物!
拍地缸张大了嘴巴,那嘴巴大得足以塞进一个鹅蛋,半天忘了合上,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也没察觉,整个人僵在原地,仿佛看到了山精鬼怪。
滚地雷雷豹先是愣住,铜铃般的眼睛瞪得溜圆,似乎也没料到这场“助兴”的比试会以如此血腥震撼的方式收场。
随即,他猛地一拍大腿,“砰”的一声巨响,震得桌上碗碟乱跳,汤汁四溅,他爆发出震耳欲聋、酣畅淋漓的大笑:“好!好!好!好个和尚!真他娘的好俊的功夫!老子今天算是开眼了!哈哈哈哈!化险为夷,举重若轻!拿根筷子就能当穿甲箭使!高手!这是真高手!”
尚和平站在场中,深吸了一口混合着饭菜、酒气和烟草味的空气,仿佛才从刚才那“惊险万状”的境地中平复下来。
他脸上适当地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后怕和深深的歉意,迅速收敛了那刻意营造出的、被激怒后的“胜负心”,恢复了平日里的平和。
他走到兀自抱着手掌惨哼的钻山豹面前,抱了抱拳,语气诚恳得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豹哥,承让了。实在是情急之下,脑子一懵,出手没了分寸,误伤了哥哥,和尚这心里……唉,真是过意不去,还请哥哥多多包涵,大人不记小人过。”
那钻山豹此刻已是羞恼交加,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活像开了染坊。
手背上传来的剧痛提醒着他刚才的凶险,但比疼痛更强烈的,是那种被绝对实力碾压后的无力感和……一种扭曲的敬佩。
他用没受伤的右手,猛地抓住那根差点贯穿左掌的筷子,牙关紧咬,额头青筋暴起,闷哼一声,竟硬生生将其拔了出来,带出一股血箭!
他看也不看,将染血的筷子扔在地上,忍着钻心的剧痛,挣扎着来到尚和平面前,没有半句废话,竟“噗通”一声,单膝跪地,仰着头,汗珠顺着虬结的肌肉往下淌,声音因疼痛和激动而发颤:
“和尚……不!四当家的!俺钻山豹服了!心服口服!外带五体投地的佩服!刚才俺是猪油蒙了心,瞎了狗眼,坏了山寨切磋的规矩,动了攮子,是俺自找的!求四当家的大人大量,别跟俺这粗人一般见识,收下俺,俺以后就跟着您了,您就是俺师傅!”
尚和平连忙上前,双手用力将他扶起:“豹哥快请起,万万不可!折煞和尚了!咱们是不打不相识,切磋武艺,互相印证,共同进步便是,谈不上谁收下谁。您这伤要紧,得快些找人清洗上药,才是正理。”
他语气真诚,动作干脆,既给了钻山豹台阶下,又显露出关心,一番话听得周围不少原本看热闹的土匪都暗暗点头,觉得这新来的四当家有本事,还没架子,会体恤人。
雷豹看得更是高兴,咧着大嘴,觉得这和尚不但本事高强得吓人,还如此懂礼数、会做人,给自己挣足了面子。
他龙行虎步地走到桌前,拿起那把他心爱异常、打造得精巧绝伦、在火光下金光流转的短铳,摩挲了一下,随即毫不犹豫地走到尚和平面前,不由分说,亲手将其塞到尚和平手里。
“和尚兄弟,好样的!是真豪杰!这彩头,归你了!从今天起,你就是咱们东山寨名正言顺的四当家!看哪个还敢不服!” 他环视一圈,目光尤其在花蝴蝶脸上停顿了一瞬。
“谢大当家厚爱!和尚定当竭尽全力,不负大当家期望!”尚和平接过那沉甸甸、入手冰凉却仿佛烫手的金铳,知道此刻再任何推辞都显得虚伪且可能引来猜忌,便坦然收下,还特意仔细端详了一下,露出恰到好处的喜爱之色。
见他收了,滚地雷紧接着又大手一挥,声若洪钟地说道:“另外,包括钻山豹在内,山上弟兄们那几手三脚猫的拳脚和那放枪全靠蒙的准头,你得多费心,从明儿个起,就帮着操练操练!也给咱们东山寨,练出点真本事来!”
——得,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尚和平心里明镜似的,这是要把自己彻底绑在东山寨的战车上。
他脸上露出些许“受宠若惊”和“力有不逮”的为难,扭捏着试图推脱:“大当家,这……和尚年轻,资历浅薄,只怕难以服众,耽误了弟兄们……”
“哎!谁不服?老子第一个剁了他!”雷豹把眼一瞪,不容置疑,“就这么定了!你的本事,大伙儿都看见了,谁敢不服?”
尚和平知道再推脱下去反而惹人生疑,只得“勉为其难”地点头应承:“既然如此,和尚定当尽力而为。”
花蝴蝶看着那把他觊觎许久、几次明里暗里讨要都未能得手的金铳,就这么轻飘飘地落入了尚和平之手,眼角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了一下,心中嫉妒之火如同被泼了热油,翻腾灼烧,几乎要冲破胸膛。
他强行压下把这和尚连人带铳撕碎的冲动,阴沉着脸,猛灌了一口酒,却觉得这酒苦涩难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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