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和平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堆起更深的惶恐,连连摆手:“几位爷明鉴!小的就是混口饭吃,哪敢动雷爷的东西!这…这兔子孝敬几位爷,给爷们添个菜……”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只冻硬的野兔递过去。
小头目使了个眼色,一个喽啰上前一把夺过兔子,掂量了一下,咧嘴笑了:“头儿,还挺肥!”
小头目脸色稍缓,但警惕未消,眯着眼继续盘问:“你说你是猎户,哪屯子的?一个人就敢往这老林子里钻?”
“下和尚窝堡的,和老蔫巴叔一起进山的。老蔫巴是程记大车店的邻居,跟掌柜的爷爷有交情。”尚和平报出可靠来历,半真半含糊,显得更真实,“本来跟老叔和兄弟一块来的,追狍子走散了……这鬼天气,差点没冻死。”他搓着手,跺着脚,表演得极其自然。
“程记大车店?程万山程九爷?”小头目似乎知道这名号,语气又缓和一分。
“是是是,就是我们掌柜的。”尚和平忙不迭点头,然后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压低声音,带着点神秘和讨好。
“几位爷在这巡山辛苦!不过可得加点小心!俺们刚进山前,‘一股风’进屯子借粮来着,俺们进山后,在北山坳子那边,也瞧见那帮杀才的影子了!鬼鬼祟祟的,人还不少,怕是有七八个呢!俺们没敢声张,赶紧绕道走了。”
“一股风?”三个土匪顿时竖起耳朵,小头目眼神锐利起来,“你看清楚了?在北山坳?他们跑那儿干啥?”
“千真万确!都带着家伙呢!”尚和平笃定地说,接着又仿佛无意地补充,“俺们绕道老鸹岭那边过来的时候,好像……好像又瞥见他们有人在那片林子里晃悠,那地方,不是能瞅见山下通往镇子的驮道吗?俺当时还嘀咕,这帮人不在西山老窝待着,跑咱北山、东山雷爷的地盘边上埋伏着想干啥?难不成想插到侧后边搞点啥动静?”
“老鸹岭?!”小头目脸色猛地一变。那地方地势高,确实能俯瞰驮道,而且是从侧后方接近他们山寨的一个隐蔽路线!如果“一股风”真的在那里埋伏……
“你他妈没看错?”小头目一把揪住尚和平的衣领,望着他狗屁帽子下的眼睛。
“爷,爷!轻点!”尚和平配合地露出吃痛和害怕的表情,“隔得远,雪又大,看不太清穿戴,但肯定不是咱们的人,也不是正经猎户……鬼鬼祟祟的,不是‘一股风’还能是谁?他们不是一直惦记着跟雷爷抢食吃吗?”
这话可戳到土匪们肺管子了。他们一个多月前在下和尚窝堡“闹喜”之后,就去李家店西边道上和一股风掐了一架。
另一个喽啰立刻骂道:“妈巴子的!肯定是想断咱们财路!或者想摸咱们哨!”
小头目松开手,脸色阴晴不定。尚和平趁机献殷勤:“几位爷,这天寒地冻的,光烤土豆哪行?俺这兔子虽然不多,好歹是口肉,俺手艺还行,给几位爷烤了暖暖身子?”
小头目沉吟一下,点了点头。眼下情报重要,这小子看起来也还算识相。
尚和平立刻忙活起来,拿出匕首熟练地给兔子剥皮去内脏,就着土匪的篝火烤了起来。
他手法老道,不断翻转,兔肉很快滋滋冒油,香气弥漫开来,勾得三个土匪直咽口水。
“小子,手艺不赖啊!”喽啰盯着焦黄的兔肉,眼睛发直。
“混口饭吃,混口饭吃……”尚和平憨笑着,一边烤一边继续套话,“几位爷真是辛苦,这大冷天还得巡山。不像‘一股风’那帮杂碎,只会躲躲藏藏打闷棍。咱雷爷麾下的兄弟就是威风,明刀明枪的守地盘!”
这马屁拍得舒坦。小头目哼了一声,带着几分得意:“那是!雷爷讲究的就是个规矩!东山这片,就得按雷爷的规矩来!‘一股风’那帮不入流的玩意儿,也敢伸爪子?”
“那是那是!”尚和平附和,“哎,爷,你们这巡山有哨子招呼,比俺们吼破嗓子强多了。要是我和我叔也会这个,就不至于走散了!”他装作好奇又羡慕的样子。
小头目看着烤得油滋滋热乎乎的兔肉,戒心又降了几分,显摆道:“哼,那是!有了哨子瞎吹也没用,得有规矩:两长是警戒,两短是没事,一长一短是集合……哎,跟你说了你也不懂!”他忽然意识到说多了,戛然而止。
尚和平心里默默记下,脸上依旧傻笑:“不懂不懂,雷爷的规矩肯定高深。”
就在兔肉将熟未熟、香气最浓郁的时候——
“砰!”
突然,一声清脆的枪响毫无征兆地从西南方向传来,打破了林间的寂静,篝火旁的四人全都猛地一僵!
“砰!砰!砰!”紧接着又是几声,山峦里都是这些声枪响的回音!
“妈呀!咋回事?”一个喽啰吓得手里的土豆都掉了。
小头目脸色剧变,猛地站起身:“枪声!是西南边!老鸹岭方向!”他瞬间就想到了尚和平刚才的话——‘一股风’在老鸹岭埋伏!
尚和平心里也是猛地一沉!西南方?那似乎是老蔫巴和福子所在的矮松林方向!难道他们出事了?还是……
“抄家伙!准备干仗!”小头目厉声喝道,一把抓起了身边的汉阳造。两个喽啰也慌忙捡起砍刀。
说时迟那时快,刹那间,刚才还略显轻松的气氛荡然无存,只剩下剑拔弩张的恐慌。
几乎枪响后的十秒内,四人就同时匍匐在地,寻找掩体,紧张得四处张望,心脏怦怦直跳。
小头目侧耳倾听片刻,再无第二波枪响。但他不敢大意,从腰间抽出那个骨哨,塞进嘴里,鼓足气力——
“咻——咻——”(两长!警戒!)
清脆又略带凄厉的哨音穿透林海雪原,远远传了出去。
片刻沉寂后,从山峦更深处,隐约也传来了回应的哨音,似乎也是类似的节奏,像是在确认和传递消息。
小头目稍稍松了口气,但脸色依旧凝重,他猫着腰,对两个手下低吼:“妈的!看来这小子没说谎!‘一股风’的杂碎真摸过来了!还放了冷枪!得赶紧发信号给寨子里,发现敌情,在老鸹岭东南方向!请求指示!”
话音未落,就又从怀里掏出个哨子,吹出了一串不同的长短音。
尚和平趴在地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枪声到底怎么回事?老蔫叔和福子到底怎么样了?
这祸水东引,似乎引炸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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