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蔫巴也看到尚和平,老脸一红,又是窘迫又是懊恼:“和尚回来了……妈的,阴沟里翻船,让这小兔崽子给坑了!还好只是蹭破点皮,就是吓得不轻,腿有点软。”
尚和平快步上前,先检查了一下老蔫巴的伤势,确认只是皮肉灼伤加上可能摔扭了筋,并无大碍,这才彻底松了口气。他从怀里掏出那用兔皮包裹着的、还温热的烤兔肉和土豆。
“那枪响咋回事?”尚和平问。
老蔫巴没好气地瞪了福子一眼:“还不是这瘪犊子!瞎摸乱碰,猎枪走火了!吓死俺了,还以为碰上啥了,拉着他就跑,结果绊了一跤,挂了点彩。”
真相大白,虚惊一场。
“没事就好。先吃点东西压压惊。”他把食物递给两人,言简意赅地说了遇到“滚地雷”巡山哨以及祸水东引的事,当然略过了自己套取哨音规则和那惊险一刻。
老蔫巴一边啃着兔腿压惊,一边听得眉头紧锁:“你小子……胆子忒肥!不过干得漂亮!让那两帮杀才狗咬狗去!省得惦记咱们这边。”
福子听得忘了哭,眼睛瞪得溜圆,对和尚哥的崇拜又加了一层。
“走火了那应该一声枪响,后边可是跟着好多声,绝对不是回声。”尚和平看着老蔫巴。
老蔫巴点头,不是。“距离不远,是老鸹岭方向。”
难道歪打正着?!此地不宜久留。
“刚才的哨音你们听见了吧?‘滚地雷’的人往老鸹岭那边集结了,保不齐会有其他人摸过来。”尚和平迅速判断形势,“咱们得赶紧离开这。”
他帮着老蔫巴简单包扎了伤口,又把自己的绑腿解下来给老蔫巴加固了一下伤腿。
老蔫巴活动了一下,表示还能走。
“那咱还打鹿不?”福子小声问,经历了这一连串惊吓,他有点打退堂鼓了。
“打!为啥不打!”老蔫巴一瞪眼,“来都来了,还受了伤,空手回去更亏!咱绕开老鸹岭,往黑瞎子沟那边去,那边背风,鹿多!”
三人稍事休整,由尚和平打头,老蔫巴指路,福子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老蔫巴,迅速清理了停留的痕迹,朝着新的方向再次隐入茫茫林海雪原。
经过这一番折腾,福子彻底老实了,紧紧跟着两个大人,再不敢乱摸乱碰。
且说那老鸹岭下,蜿蜒的驮道像一条被冻僵的灰蛇,匍匐在白雪覆盖的山峦之间。
平日里,这条道是山里山外物资流通的命脉,但在这大雪封山后、匪患丛生的年景,敢走的都是硬茬子,要么不要命,要么就是有所依仗。
富商韩掌柜,就是后者。他带着一支规模不小的驮队,十来匹健骡驮着沉甸甸的褡裢,里面是他此次进山费尽心力收来的一批上好岫岩玉石原石,指望着运出山去赚笔大钱。
身边跟着的七八个护院,个个膀大腰圆,棉袄下鼓鼓囊囊,明显都揣着硬家伙,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寂静得过分的山林。
车老板和伙计们也都不似寻常人,动作利落,默不作声。
韩掌柜坐在一匹走骡上,裹着厚厚的貂皮大衣,眉头却紧锁着。
这趟货太重要,也走得太不是时候,但又非走不可,要不他也不能特意拐一趟刘家沟镇,除了手续,还是攀点交情,借上几杆快枪,多点保障。
昨天在刘家沟镇公所,他祖传的玉扳指丢了,感觉不是什么好兆头。
虽然失而复得,他心头莫名有些发慌,总觉得这片过于安静的雪林里,藏着无数双眼睛。
他的预感很快成了真。
驮队刚拐过一个山嘴,前方驮道中央,影影绰绰出现了五六条人影,大大咧咧地站在那里,挡住了去路。
为首一人,脸上一条狰狞的刀疤从眉骨划到嘴角,正是土匪“一股风”麾下的一个小头目,人称“刀疤脸”。
他们本是奉命前来探查“滚地雷”山寨的虚实和巡逻规律,没想到正撞上这支肥得流油的驮队。
刀疤脸心里乐开了花,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他咂摸着嘴,打量着那些膘肥体壮的骡子和沉甸甸的货物,又看看对方那七八个看起来不好惹的护院,心里快速盘算着。
“呔!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刀疤脸身边一个愣头青喽啰按捺不住,抢着吼出了经典台词,声音在空旷的山谷里显得有点发飘,底气不足。
刀疤脸暗骂一声蠢货,一脚把那喽啰踹到旁边,自己上前一步,皮笑肉不笑地拱拱手:“对面的掌柜的,兄弟几个是‘一股风’马爷麾下(他故意抬出大当家名号吓唬人),在这条道上讨口饭吃。天寒地冻的,兄弟们也不容易,掌柜的行个方便,留下三成货,咱们山水有相逢,交个朋友,如何?”他试图先礼后兵,探探虚实。
韩掌柜心里一沉,“一股风”?果然是这群杀才!他稳住心神,也在骡背上拱拱手,声音不卑不亢:
“原来是‘一股风’的好汉。失敬。兄弟姓韩,常走这条道,与各方好汉也都有些香火情面。这点过路费本该奉上,只是三成……实在多了点。这冰天雪地,兄弟们运货也艰难,还请好汉行个方便,留下一成,给兄弟们打点酒驱驱寒,韩某感激不尽。”
他一边说,一边悄悄给身后的护院头目使了个眼色。护院们的手都不动声色地摸向了腰后。
刀疤脸一听,脸色沉了下来。一成?打发要饭的呢?他看得出这货价值不菲,三成都是往少了说。 “韩掌柜,你这是不给面子啊?”
刀疤脸阴恻恻地说,手也按在了腰间的王八盒子枪柄上,“这荒山野岭的,要是发生点啥意外,可就不值当了。咱们还是痛快点好!”
双方顿时剑拔弩张!护院们唰地一下亮出了家伙,多是长枪,也有匣子炮。
刀疤脸这边人也纷纷举起武器,多是老套筒、土铳,甚至还有大刀片儿。
人数上韩掌柜这边略占优,装备也更精良,但土匪占了地利和光脚不怕穿鞋的狠劲。
骡马被这突如其来的紧张气氛惊得不安地喷着鼻息,蹄子刨着积雪。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寒风刮过树梢的呜呜声。
双方都在评估对方,谁也不敢先开第一枪,都知道这第一枪响了,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韩掌柜手心冒汗,他知道真打起来,就算能赢,自己也必然损失惨重,这批货很可能保不住,甚至把命丢在这。
他在飞快地权衡,是破财消灾,还是拼死一搏?
刀疤脸同样紧张,他认出对方护院里有几杆快枪,那是朝廷衙门才有的家伙,真干起来自己这边肯定吃亏,但到嘴的肥肉又不甘心吐出去。他也在赌,赌对方商人惜财更惜命。
就在这紧绷的弦即将断裂的刹那——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毫无征兆地从老鸹岭的山脊上传来!声音在山谷间回荡,格外刺耳!
这声枪响,如同一点火星掉进了火药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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