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夜风穿过乱葬岗的枯枝,发出呜咽般的声响,衬得那弥漫的血腥气愈发浓重刺鼻。
跳跃的火光在裴寂那张昳丽却冰冷如雕塑的脸上投下诡谲的阴影,他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穿透黑暗,牢牢锁定了山石后的楚曦。
楚曦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破肋骨。
冷汗瞬间浸湿了背后的夜行衣,紧贴着肌肤,带来一阵黏腻的寒意。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计算着各种可能:逃跑?以裴寂和他那些手下展现出的身手,她绝无可能逃脱。反抗?袖中的毒针和迷药或许能放倒一两人,但结果必然是激怒这尊活阎王,死得更快。
电光石火间,她做出了决定。
不能逃,不能反抗,那就……直面。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压下所有恐惧与慌乱,缓缓从山石后站了起来。
动作不疾不徐,甚至带着一种破罐破破摔般的镇定。
她依旧蒙着面,只露出一双眼睛,那双眼里,没有寻常女子应有的惊恐尖叫,也没有谄媚求饶,只有一片极力维持的、冰冷的平静,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戒备。
她就那样站着,隔着弥漫的血腥与死亡的气息,与裴寂遥遥对视。
空气死寂。
那些东厂番子的目光也齐刷刷地落在她身上,如同看着一个死人。
没有人动作,似乎在等待督主的指令。
裴寂看着她,眸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他见过太多人在他面前的反应,痛哭流涕的,瘫软如泥的,色厉内荏的,却从未见过如此……平静的。
尤其是在刚刚目睹了一场清洗之后。
这女子,有点意思。
他没有说话,只是抬步,朝她走来。
玄色织金大氅的衣摆拂过沾染血污的枯草,无声无息,却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如同乌云压顶,一步步逼近。
楚曦的指尖在袖中微微蜷缩,扣住了那枚淬毒的银针。
她知道自己此刻如同在万丈悬崖上走钢丝,一个不慎,便是粉身碎骨。但她不能露怯。
裴寂在她面前五步远处停下。
这个距离,足够他看清她眼中每一丝细微的情绪,也足够他瞬息之间取她性命。
“看见了多少?”他开口了,声音不高,带着一种独特的、略显阴柔的磁性,却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如同毒蛇滑过肌肤。
楚曦心头一紧,知道这是最关键的问题。
她不能撒谎说没看见,那无异于侮辱对方的智商。
“该看见的,都看见了。”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甚至带着点沙哑,刻意改变了原本的音色。
裴寂眉梢微挑,似乎对她的回答并不意外,反而有了一丝兴趣:“不怕?”
“怕。”楚曦如实回答,目光依旧迎着他,“但怕,有用吗?”
裴寂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那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瘆人,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残忍。
“倒是坦诚。那你觉得,咱家该如何处置一个,‘该看见的都看见了’的人?”
“小女子只是路过,寻一味药材。”楚曦避重就轻,试图转移焦点,同时微微侧身,展示了一下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和背上的小药篓,表明自己并无武器,也无恶意,“无意冒犯督主办事。督主身份尊贵,想来不会与我一个微不足道的采药人计较。”
“采药人?”裴寂的目光扫过她虽然沾了些尘土,但质地明显不俗的黑色夜行衣,以及她露出的那截白皙纤细的手腕,语气里的玩味更浓,“哪家的采药人,穿得起江南云锦阁的暗纹缎,还用得起淬了‘见血封喉’的寒铁细针?”
楚曦心中巨震!
他竟一眼看穿了她的衣料和袖中暗藏的毒针!
这份眼力和见识,可怕得令人心寒。
她知道自己那套说辞在对方眼里漏洞百出。
就在她心念急转,思索对策之时,裴寂却并未继续逼问,反而往前又迈了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到三步之内。
一股淡淡的、冷冽的迦南香混合着一丝极淡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他微微倾身,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尺子,丈量着她的眉眼轮廓,尽管她蒙着面。
他的视线极具侵略性,带着一种审视物品般的冷漠与探究。
“眼神不错。”他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够冷,够静,像是……死过一次的人。”
楚曦的呼吸猛地一窒,袖中的手指骤然收紧。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是看出了什么?还是仅仅是一种形容?
裴寂直起身,不再看她,仿佛失去了兴趣般,随意地挥了挥手:“滚吧。”
楚曦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就这么放过她了?
“趁咱家还没改变主意。”裴寂背过身去,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冰冷淡漠,“记住,今晚,你什么都没看见。若让咱家听到半点风言风语……”
他顿了顿,未尽之语里的威胁,比直白的恐吓更令人胆寒。
“是。”楚曦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低低应了一声,不再犹豫,转身便走。
她强迫自己保持步伐的稳定,不能跑,不能显露出任何慌乱。
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之中,裴寂才缓缓转过身,望着她离去的方向,眸色深沉如夜。
“督主,为何放她离开?”一名心腹番子上前,低声询问。
那女子行迹可疑,绝非普通采药人。
裴寂用一方雪白的丝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刚才把玩过的一枚玉扳指,语气听不出情绪:“一只有点特别的小野猫罢了,爪子利了些,掀不起风浪。”
他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冰冷刺骨的弧度。
“去查查,京城里,谁家养了这么一只有趣的猫儿。尤其是……镇国公府。”
那女子离去时,腰间一抹极其不起眼的、绣着暗纹的香囊,被他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
那是宫内赏赐给几位公侯夫人特有的络子打法,流出的不多。
而镇国公府那位刚及笄的嫡长女,近日似乎……颇不安静。
楚曦么?
裴寂眸中掠过一丝极淡的兴味。
看来这死水微澜的京城,要变得有趣起来了。
而此刻,正全力奔逃在回府路上的楚曦,并不知道自己已然被那世间最危险的阎王,投下了注目的一瞥。
她的后背,已被冷汗彻底浸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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