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居仁捏着那枚雷纹针,指尖的薄茧在针尾摩挲。油灯的光落在他手背上,把指节的疤痕照得清晰——那是早年在江湖上被仇家砍的,当时流的血染红了半条街,他以为自己死定了,结果靠着怀里揣的半颗疗伤丹硬撑了过来。
“师父,这针真能压住余子童的元神?”韩立蹲在地上,正往火盆里添柴,火星溅到他手背上,他浑然不觉,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墨居仁手里的针。
墨居仁抬眼,见少年人左边的袖子卷着,露出小臂上刚结疤的伤口——早上帮王掌柜拦地痞时被划的。他没接话,反而起身从药柜里翻出个小瓷瓶,扔了过去:“先把金疮药涂上。”
韩立接住瓷瓶,嘿嘿一笑:“这点小伤算啥,比上次在乱葬岗被野狗追轻多了。”他拧开瓶塞,往伤口上倒药膏,疼得龇牙咧嘴,嘴上却硬,“师父你快试试那针啊,我刚才在药铺都跟王掌柜打赌了,说你肯定能镇住那老东西。”
“老东西?”墨居仁低笑一声,将雷纹针往灯苗上凑。针尖遇热,泛起一层淡金光晕,“余子童活了快三百年,你叫他老东西,不怕他半夜爬你梦里掐脖子?”
韩立脖子一缩,随即梗着脖子说:“有师父在,他不敢!”
墨居仁没再逗他,捏着针走到榻边坐下,褪下右臂的袖子。那里有块暗红色的印记,是血箭阴魂咒发作时留下的,此刻正隐隐发烫。他看着印记中心那道像蛇一样扭曲的纹路,眼底掠过一丝冷意——余子童的元神就藏在里面,昨晚还试图冲破咒印,害得他疼了半宿。
“师父,我帮你按住!”韩立凑过来,伸手想按住他的肩膀,却被墨居仁拍开。
“不用。”墨居仁指尖捏着雷纹针,对准印记边缘的“曲池穴”,“你站远点,等下他元神挣扎,别被波及。”
韩立没动,反而从怀里掏出个黄纸包,打开里面是几张符纸:“王掌柜说这个能挡邪祟,我刚才画了好久呢。”符纸上的朱砂歪歪扭扭,显然是第一次画。
墨居仁看着那符纸,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画符时,把朱砂弄到眼睛里,疼得哭了半宿。他嘴角微不可查地扬了下:“留着吧,等下烧了灰拌在药里,说不定能让余子童拉三天肚子。”
韩立噗嗤笑出声,刚要说话,就见墨居仁手腕一沉,雷纹针“嗤”地刺入皮肤。
“呃啊——!”
一声尖利的嘶吼从墨居仁体内炸开,震得油灯都晃了晃。他闷哼一声,额头瞬间沁出冷汗,右手死死攥着榻沿,指节白得吓人。那暗红色的印记像活了过来,在皮肤下游走,试图躲开针尖。
“师父!”韩立急得想上前,却被一股无形的气浪推开。
“别过来!”墨居仁咬着牙,左手捏诀,指尖在雷纹针尾轻轻一旋。针尖在穴位里转了个圈,死死锁住那道游走的印记,“余子童,三百年前你暗算我师父时,没想过有今天吧?”
体内的嘶吼变成怒骂:“墨居仁你个小杂碎!放开我!信不信我撕了你的识海!”
“呵。”墨居仁冷笑,另一只手抓起桌上的雷纹草灰,往针尾一抹,“撕啊,看看是你的元神先散,还是我的识海先破。”
雷纹草灰遇热冒烟,顺着针尾渗进皮肤。余子童的怒骂突然变调,像被泼了滚油的老鼠,在墨居仁体内乱窜:“这是什么鬼东西!烫死我了——!”
墨居仁疼得浑身发抖,却死死挺着,额角的青筋跳得像要炸开。他看着韩立:“拿……拿我的酒来。”
韩立赶紧从桌下摸出个酒葫芦,拧开递过去。墨居仁接过来猛灌一大口,酒液顺着嘴角流进脖子,呛得他咳嗽起来,眼里却闪过一丝狠劲。他抓过韩立手里的符纸,直接扔进火盆:“烧!”
黄符纸在火里蜷成一团,冒出刺鼻的黑烟。余子童的惨叫更凄厉了:“朱砂……你用了陈年朱砂!我的元神……”
“知道就好。”墨居仁喘着气,指尖又往雷纹针里送了半分,“这是我师父当年炼的朱砂,专克你这种夺舍的残魂。三百年了,你躲在我体内吸了多少精血,今天该还了。”
韩立看着墨居仁手臂上的印记慢慢变淡,突然想起王掌柜的话:“师父,要不要用‘锁魂阵’?我刚才背了阵图,虽然画得不好……”
“不用。”墨居仁打断他,酒葫芦往桌上一墩,“对付这种杂碎,一根针就够了。”
他指尖在针尾快速点了七下,每一下都精准对应一个穴位。雷纹针上的金光越来越亮,像有无数小闪电在皮肤下游走。余子童的声音从嘶吼变成呜咽,最后只剩下微弱的呻吟,那暗红色的印记也渐渐凝固,像块干涸的血痂。
墨居仁拔出针时,一股黑气从针孔里窜出来,被火盆里的符纸灰一裹,瞬间化为乌有。他瘫在榻上,胸口剧烈起伏,右臂软得抬不起来。
“师父!”韩立赶紧扑过去,拿出干净的布条帮他按住针孔,“好了吗?他没声了!”
墨居仁闭着眼点点头,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暂时……封住了。”他喘着气笑了下,笑得比哭还难看,“这老东西,三百年的元神,也就这点能耐。”
韩立看着他苍白的脸,突然想起早上王掌柜偷偷告诉他的话——雷纹针克元神,但每次用都要折损三年寿元。他眼眶一热,低下头小声说:“师父,以后别用这针了,我去学更厉害的阵法,肯定能困住他。”
墨居仁睁开眼,看着少年人泛红的耳根,突然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傻小子,修仙路上哪有不付出的。”他顿了顿,声音轻了些,“等把他彻底炼化,我教你更厉害的。”
韩立猛地抬头,眼睛亮得像有星星:“真的?”
“骗你干嘛。”墨居仁拿起酒葫芦,又喝了一口,“不过你得先把那本《金针秘要》背下来,下次扎针不准手抖。”
韩立用力点头,拿起桌边的医书就开始翻,手指点着书页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声音里满是雀跃。
墨居仁靠在榻上,看着他认真的样子,突然觉得手臂的疼痛都轻了。他想起三百年前,师父也是这样教他扎针,那时师父说:“居仁,记住,针是救人的,也是杀人的,关键看握针的人怎么用。”
当时他不懂,直到师父被余子童暗算,他抱着师父冰冷的身体时才明白——有些针,必须扎下去,哪怕代价沉重。
火盆里的符纸灰渐渐冷了,油灯的光温柔地洒在两人身上。韩立念书的声音像小溪流水,墨居仁听着听着,眼皮越来越沉。在他睡着前,隐约听到韩立说:“师父,明天我去后山采雷纹草,咱们多备点,下次让余子童再也不敢出来……”
他笑了笑,往榻里挪了挪,把被子往韩立那边推了推。少年人身上的草药味混着阳光的气息,像极了当年师父药庐里的味道。
原来有些东西,真的能一代代传下去。比如那本翻烂的医书,比如那根淬了血的针,比如明明知道会痛,却还是要握紧的拳头。
墨居仁睡得很沉,梦里没有余子童的嘶吼,只有少年人认真念书的声音,和三百年前,师父笑着夸他“针法学得不错”的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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