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抠成功用一颗石子“等价交换”来一缕幽冥气，这桩一本万利（在他看来）的买卖，极大地鼓舞了他的士气，也彻底点燃了他那试图将万事万物都纳入“公平交易”体系的雄心。他的目光，不再仅仅满足于单个的幽冥骑士或是某件祭品，而是投向了更宏大、更根本的存在——笼罩整个公园，维持着这盛大仪式运行的，那无形无质，却又无处不在的幽冥法则本身！
在他那套独特的“商业逻辑”里，这持续运转、消耗着海量幽冥之气的仪式，简直就是一场极致奢靡、铺张浪费的“营销活动”！那冲天的幽冥气柱，在他眼中不是威严的象征，而是不断燃烧的、昂贵的“高级燃料”；那流转不息的祭坛符文，不是玄奥的阵法，而是持续产生“能耗”的“大型发光装饰”；甚至连那百鬼夜行营造出的肃穆氛围，都被他解读为需要支付“场地费”和“群演劳务费”的冗余开销。
这太不经济了！这简直是在烧钱！（虽然烧的不是他的钱，但任何形式的浪费都让他痛心疾首。）
必须谈判！必须降低成本！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便如同野草般在他心中疯长。他深吸一口气（一个毫无意义的习惯），将那个记录得密密麻麻的小本本郑重地揣回怀里，然后挺直了那总是微微佝偻的背脊，双手习惯性地在身前虚拢，仿佛面前站着一位看不见的“大客户”。
他抬起头，目光没有聚焦在任何实体上，而是投向了那片被幽冥之气渲染的、仿佛蕴含着意志的墨蓝色天幕，用他那干涩、却带着一种奇异执着与商业诚恳的语调，开始了他的“跨次元商业谈判”：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仿佛在引起对方的注意，“此间……‘掌柜的’……请了。”
他直接把幽冥法则拟人化为了一个店铺掌柜。
“贵方此次……‘庆典活动’……”他斟酌着用词，避免直接冒犯，“规模宏大，效果……尚可。然，鄙人经过细致核算，发现其中存在多处……不必要的资源损耗，有违‘开源节流，细水长流’之经营大道。”
他开始一条条列举他的“审计报告”：
“其一，中央那柱‘幽冥烽火’，”他指着祭坛上冲天而起的气柱，“火焰高度超出必要标准三成七，能量逸散率高达百分之十五！此一项，每息便浪费相当于……五百下品灵石之巨！建议立即调低火焰输出，维持基础照明即可，至少可节省三成能耗！”
那幽冥气柱似乎微不可查地摇曳了一下。
“其二，地面这些‘闪光纹路’，”他指着祭坛上流转的符文，“亮度超标，闪烁频率过快，此乃光污染，且加速符文磨损！建议降低亮度百分之五十，闪烁频率改为十息一次，既可延长使用寿命，亦可节省维护成本！”
祭坛上几个符文的流转速度，似乎真的……慢了一丝？
“其三，空中这些……‘氛围组员’，”他扫了一眼漫天飘荡、无声嘶吼的百鬼虚影，“数量冗余，演技浮夸，能耗与产出不成正比！建议裁撤三分之一……不，一半！保留核心骨干即可，大幅削减‘群演’开支！”
一些比较边缘的鬼影似乎变得淡薄了一点。
“其四，”他最后将目光投向黑袍长老那身法袍上自然散发的威压灵光，“贵方‘掌柜代表’的个人形象包装，过于……奢华。此等持续性的灵光外放，亦是不小的开销。建议内敛光华，返璞归真，方显底蕴深厚！”
黑袍长老周身那自然流转的幽冥气息，猛地一滞！
阿抠完全无视了周遭越来越诡异的寂静和那些仿佛要杀鬼（和僵尸）的目光，他越说越投入，仿佛真的在为客户提供宝贵的优化方案。最后，他图穷匕见，提出了核心诉求：
“综合以上各项，鄙人粗略估算，贵方此次‘活动’，总体能耗至少可降低……四成八！若采纳鄙人建议，不仅效果不减，更能体现贵方勤俭持家、注重可持续发展的优良作风！”
他顿了顿，似乎觉得光提要求不够，还得展示一下己方的“诚意”和“实力”，以便在谈判中占据更有利的位置。他拍了拍自己干瘪的胸口（虽然那里只有几块玻璃珠和碎瓷片），用一种“我为你着想”的语气说道：
“若贵方担忧调整后，‘场面’不够美观，鄙人可代表我方，‘友情赞助’些许……呃，‘特色装饰’。”
他说着，真的从那个仿佛无底洞般的袖袋里，掏出了几颗他珍藏的、颜色最鲜艳的玻璃珠，还有一小片边缘参差不齐的碎瓷片，托在掌心，朝着天空（幽冥法则）的方向示意。
“此乃鄙人珍藏之‘七彩琉璃石’与‘上古秘瓷片’，灵气内蕴，光华独特，用以点缀，定能……增色不少！只需……只需贵方再额外支付少许‘布置劳务费’即可。”他最终还是没忍住，把生意经带了进来。
全场，死一般的寂静。
连阴风都忘了呼啸，百鬼都忘了嘶鸣。
顾清弦张大了嘴巴，看着那个一本正经跟“老天”讨价还价、还试图向“天道”推销玻璃珠的阿抠，感觉自己几千年来建立的修行观和世界观，在这一刻彻底崩塌、碎裂，然后被碾成了粉末，随风飘散。
暗处的接引使们，已经连震惊的力气都没有了，一个个眼神放空，表情呆滞，仿佛灵魂已经出窍，去了一个没有阿抠的清净世界。
黑袍长老悬浮在空中，宽大的黑袍下，那握着法诀的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泛白。他活了几千年，见过试图挑战法则的，见过试图利用法则的，但还是第一次见到……试图跟法则砍价，还嫌弃法则铺张浪费的？！
这已经不是什么亵渎了，这简直是把幽冥法则当成菜市场里可以随意抹零头的猪肉摊主了！
而那无形的幽冥法则，似乎也被这前所未有的“谈判”给整不会了。维持仪式的能量流转，出现了明显的、不自然的凝滞和紊乱，仿佛那个至高无上的“掌柜的”，真的在认真考虑这个离谱僵尸提出的“节能方案”和“玻璃珠装饰”提议……
沈跳跳看着阿抠对着天空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然后又掏出漂亮的珠子，好奇地问：“二蛋，阿抠是在跟云彩做生意吗？他好像谈得很认真耶！”
顾清弦已经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了。他只觉得，跟着沈跳跳，每一天都在见证历史——一部由缺心眼们书写的、彻底跑偏的、荒谬绝伦的历史。
阿抠的“与天道讨价还价”，以其清奇的思路和极致的抠门，成功地对维持仪式的幽冥法则造成了前所未有的“精神干扰”与“运行阻滞”。他将“省钱”这件事，提升到了与世界规则对话的战略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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