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味渐散,城市在老楼窗外恢复着忙碌的节奏。这日,陈师傅家的门被接连叩响,竟是先后脚回来的黎颂与楚斐。两人脸上皆带着一路风尘与某种难以言喻的无奈。
“陈师傅,您说这事儿闹的,”黎颂灌下一大口凉茶,也顾不上平日里的阴司使者形象,摇头叹道,“我今年回老家,村里简直没眼看了!一进村,好家伙,十个年轻人里有八个自称是‘道士’!”
他放下茶杯,语气里带着哭笑不得的荒谬感:“什么神霄派、全真派、正一派的传承,张嘴就来。个个都说自己得了祖师爷真传,是嫡传弟子。可你问他们早晚功课念什么,基本的科仪手势怎么做,一个个支支吾吾,连道袍都穿不利索。本事没有,架子倒足,开口闭口就是能‘转运’、能‘消灾’,在短视频平台上骗打赏。我们那正经观里的老道长,气得胡子都快揪光了。”
明元闻言,嗤笑一声:“这不就是网上说的那些‘网络祖师’么?穿上道袍就敢自称大师,实则连《北斗经》都背不全。我们公司楼下前段时间还杵着一个,说能给人‘补财库’,结果自己先因诈骗进去了。”
黎颂重重叹气:“谁说不是!更离谱的是,还有人自称是什么‘昆仑童子’、‘玉皇大帝’,搞了个什么‘天道鸿元’的非法组织,在网上圈了几十万粉丝,骗财骗色,最后被一锅端了。咱们村里那些,好歹还只是骗点小钱,但风气已经彻底坏了。”
他话音刚落,楚斐也按捺不住,接口道:“你那算好的了,我们那边才叫乌烟瘴气!以前好几个村子,能有一个真正有本事的出马仙就算不错了,现在可好,我们村一条胡同有多少户人家,就有多少家立着‘出马’的堂口!”
她脸上带着明显的忧虑:“而且一个个比原来那个半吊子王胖子还不如。那王胖子好歹还能装模作样请个神,现在这些,堂单写得乱七八糟,仙家名号都能抄错,有的甚至直接把胡三太爷写成‘胡三爷爷’,黄二大爷写成‘黄二叔’,简直没眼看……”
青月作为正统出马仙,听得眉头紧锁:“他们……他们都看什么事?”
“能看什么事?”楚斐撇嘴,“无非是学了些网上‘大仙’的话术,瞅着你脸色不好,就说你‘关口多’、‘有业障’,吓唬你得花钱‘立堂口’、‘还阴债’。我们村东头一个媳妇,就被忽悠着掏了两万块做法事,说是给她丈夫‘求寿’,结果那‘法事’就是烧了点纸钱元宝,请神上身演了出戏,钱一到手,‘大仙’和她那所谓的‘师傅’就分了账。后来被抓了,才知道全是骗局。”
明元冷笑:“这套路可不新鲜。现在有些直播间里,穿上道袍就是‘大师’,搞些几块钱的假雷击木、假灵符,就敢卖上万块,专骗那些生活中遇到困难、心里焦虑的人。还有更绝的,搞线下见面会,骗人去投资什么道观、买药材,利用宗教名义嫁接商业项目,骗得人倾家荡产。”
一直沉默不语的陈师傅,缓缓拨动着手中的药材,窗外零星的路灯在他沉静的眸中投下点点光斑。他并未对黎颂和楚斐带来的荒唐事发表评论,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可有伤及性命?可有逼得人家破人亡?”
黎颂和楚斐一怔,仔细回想,目前听闻的,似乎还多是骗财,尚未闹出极端惨剧。
“看来,还只是疥癣之疾,尚未成痈疽之患。”陈师傅声音平和,却带着看透世事的清明,“名利二字,自古便是照妖镜。昔日骗局多在暗处,如今借着网络,便摆到了台前,看似声势浩大,实则内核未变,无非是抓住了人心惶惶,欲寻寄托之弱点。”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屋内众人:“此等乱象,犹如潮水,涨时汹涌,退时亦快。待潮水退去,便知谁在裸泳。”
“那我们……”青月迟疑道,“就不做点什么吗?”
“做好自己便是。”陈师傅端起旁边的茶杯,“持身以正,修行以诚。不因外界污浊而动摇本心,亦不因群魔乱舞而忘却初衷。黎颂,你维护好你的阴阳秩序;楚斐,你照看好你的家庭邻里;青月,你侍奉好你的仙家,精进你的技艺。至于那些跳梁小丑……”
他轻轻吹开茶沫,饮了一口。
“且看风起,且看云散。时候到了,自有尘埃落定之日。”
屋内一时寂静,窗外城市的噪音隐隐传来,仿佛与远方村落里的荒诞闹剧形成了某种诡异的共鸣。一个新的时代带来了新的乱象,而真正的修行者,仍需在这片纷扰中,找到自己那条坚定不移的路。潮水终会退去,只是不知,在被冲刷过的沙滩上,又会留下怎样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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