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咱说那李采臣,是拼着老命,画成了那一道“天雷引神符”,并托白七姑,连夜送去。
时间,倒回到这天的清晨。
中央第九调查处,天津站,站长办公室。
顾振庭刚批阅完一份文件,正伸手去拿桌上的咖啡杯。
突然,他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寒意。就像是三九天里,有人往他脖子里吹了一口凉气。
屋子里的光线,毫无征兆地暗了一下。
“谁?”
顾振庭猛地抬起头,手已经本能地摸向了腰间的手枪。
可是,办公室里空空荡荡,门窗紧闭,连个苍蝇都没有。
“看来是太累了……”他自嘲地笑了笑,松开了握枪的手。
就在这时。
“啪嗒。”
一声轻响。
顾振庭的瞳孔骤然收缩!
只见他面前那张光洁如镜的办公桌上,不知何时,竟然凭空多出了一个信封!
那信封就那么突兀地躺在绝密文件堆上,没有任何征兆,也没有任何动静。
顾振庭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他是搞特务出身的,这间办公室更是守卫森严,连一只蚊子飞进来都要登记。可现在,有人竟然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把东西放到他的桌子上?!
如果对方想杀他……
他不敢再往下想,颤抖着手,拿起了那个信封。
信封很轻,里面似乎只有一张纸。
就在他的手指触碰到信封的一瞬间,一个清冷、空灵,仿佛不属于这个人间的声音,幽幽地在他耳边响了起来:
“东西,我送到了。”
“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
“谁?!”顾振庭霍然起身,拔枪四顾!
“滋滋——滋滋——”
头顶上那盏巨大的水晶吊灯,突然发出了诡异的电流声,灯光忽明忽暗,剧烈闪烁!
紧接着——
“砰!”
一声爆响!那盏吊灯竟然当场炸裂,玻璃碎片如同雨点般落下!
顾振庭下意识地抱头蹲下。
等他再抬起头时,屋里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有满地的玻璃渣子,和那个静静躺在桌上的信封,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
“站长!出什么事了?!”
门外的警卫听到动静,撞开门冲了进来,枪口四处乱指。
顾振庭慢慢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他的脸色苍白,额头上布满了冷汗,但眼神却迅速恢复了冷静。
他看了一眼那个信封,又看了一眼惊慌失措的手下。
“没事。”他摆了摆手,声音沙哑,“灯泡炸了。收拾一下,出去吧。”
“是!”
警卫们疑惑地退了出去。
顾振庭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他走到窗前,看着窗外那初升的太阳,心有余悸。
“好一个李半仙……”
他拆开信封,看到了那张画着诡异符文的黄纸,和那张写着“天打雷劈”的纸条。
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了一抹疯狂而又敬畏的笑容。
“既然你们把戏台都搭好了……那顾某,就陪你们唱这一出!”
……
傍晚。
夕阳如血,将整个天津卫,都染成了一片肃杀的红色。
李采臣正坐在院子里,擦拭着他那根冰冷的“量天尺”。
突然,胡同外面,传来了一阵密集的汽车轰鸣声和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院门,被人“笃、笃、笃”地,极其礼貌地,敲响了。
李采臣走过去,拉开了院门。门外,清冷的月光下,顾振庭,正独自一人,穿着一身笔挺的深色西装,脸上,挂着那副招牌式的、让人看不透的笑容。
而在他身后,十几名黑衣特务,正荷枪实弹地站在那里,眼神警惕。
“李先生,”顾振庭看着李采臣,笑呵呵地说道,“没打扰吧?”
“顾站长真是稀客。”李采臣抱着胳膊,懒洋洋地靠在门框上,“怎么?带这么多人,来抄我的家?”
顾振庭摆了摆手,脸上的笑容,更盛了。也就在这时,从胡同的两头,传来了一阵阵压抑的惨叫与兵器碰撞的闷响!紧接着,十几个黑衣特务,押着“神拳”的二师兄、络腮胡子大师兄等一干莽夫,从关帝庙的方向,走了过来!
“只是,刚刚抓了一批‘非法结社、聚众滋事’的乱党。”顾振庭看着那些被打得鼻青脸肿、却还在拼命挣扎的神拳门的好汉,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他们一个个,都口口声声,说您是他们的‘总坛主’。您瞧瞧,这叫什么事儿啊。这……让顾某,很难办啊。”
“所以,”他摊了摊手,那双藏在镜片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只有李采臣能看懂的深意,“只能委屈李先生,跟我回去一趟,‘协助调查’,把这个‘误会’,解释清楚了。”
“好啊。”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李采臣竟是连半分反抗都没有,极其痛快地,就点了点头。
他甚至连问都没问一句,就转过身,冲着屋里喊了一句:
“媳妇!官府请我去喝茶!今晚不用等我吃饭了!把门关好!”
屋里,没有回应,只有一盏灯,静静地亮着。
李采臣笑了笑,也没在意。他知道,那是白七姑在告诉他——家里有我,放心去。
他把手里的量天尺往墙根一靠,拍了拍身上的灰,大大方方地,走出了院门。
“走吧,顾站长。我也正想……找个地儿,好好聊聊。”
……
中央第九调查处,天津站,站长办公室。
这间办公室位于租界的一栋三层洋楼的顶层,视野极佳,正对着海河的方向。
顾振庭亲自给李采臣泡上了一壶上好的西湖龙井,还给他递上了一个苹果。
“李先生,”他将一份文件,扔在了李采臣面前的桌上,“尝尝?山东来的,甜。”
李采臣低头一看,那是一份口供,上面用朱砂红笔,圈出了“大师兄”、“李半仙”、“刀枪不入”等字眼。
“顾站长,你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李采臣拿起桌上的苹果,“咔嚓”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说道,“又是抓人,又是请客的,我这脑子,不够使。”
“我能卖什么药?”顾振庭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狡黠与真诚,“我这是在……保护李先生你啊。这‘聚众滋事’的罪名,可大可小。这帮人的命,还有李先生你的‘清白’,可都攥在顾某的手里。只要你在这里待上一晚上,我就能跟上面交差,就说线报有误,一切都是误会。”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格外温和,就像是在看一位许久未见的老友:
“其实啊,顾某早就知道李先生是个人杰,心里一直仰慕得很,早就想请您过来叙上一叙。只不过一直公务缠身,不凑巧。今天可巧,正好借着这个‘误会’,让顾某能和李先生好好地……交流一二。”
李采臣听着这话,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他知道,这既是客套话,也是真心话。
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时针,已经缓缓地,指向了九点。
“顾站长,”李采臣突然开口,指了指窗外,“你看今晚这天,月朗星稀,真是个……杀人放火的好天气啊。”
顾振庭一愣,随即,意味深长地笑了。
“是啊。”他也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夜色,“就是风有点大,容易走水。尤其是那老龙头码头,靠近海边,风一大,万一吹倒个灯盏,再引着点什么……那可就……一了百了了。”
李采臣端起茶杯,看着杯中沉浮的茶叶,也“不经意”地回了一句:“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嘛。不过……要是老天爷想收人,那是谁也拦不住的。”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彼此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心照不宣的默契。
这一刻,他们不再是兵与贼,也不再是官与民。他们是两个在这个乱世中,试图用各自的方式,去寻找那一点点“公道”的……同谋者。
顾振庭笑了。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充满了“棋逢对手”般的、酣畅淋漓的欣赏。
他走到窗前,架起了一台架设在窗边的德国蔡司军用望远镜。
“李先生,”他调整了一下焦距,指了指望远镜,“过来看看。这可是个好东西,五十倍变焦,连码头上的一只老鼠都看得清清楚楚。”
李采臣走了过去,凑近目镜。
镜头里,几公里外的老龙头码头,宛如就在眼前。
那里灯火通明,人头攒动。那艘巨大的“维多利亚女王”号,正冒着黑烟,准备起航。
镜头锁定在甲板上。
那个不可一世的史密斯先生,正端着一杯香槟,满脸红光,正对着下方送行的几个汉奸买办挥手致意,嘴里似乎还在说着什么场面话。
李采臣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看得清吗?”顾振庭在一旁问道。
“清,太清了。”李采臣直起身,将位置让给了顾振庭,“连这孙子脸上的麻子都数得过来。”
顾振庭也凑过去看了一眼,随即看了看墙上的挂钟。
“还有一分钟。”他低声说道,“船就要离岸了。”
“嗯。”李采臣手里拿着那个啃了一半的苹果,并没有再看,而是闭上了眼睛,手指轻轻叩击着窗台。
一下。 两下。 三下……
就在那艘船刚刚解开缆绳,缓缓离开岸边的一瞬间。
原本星月交辉的夜空,突然毫无征兆地——裂开了!
没有乌云,没有前奏。
只是一道耀眼到让人失明的紫金色光柱,如同天神的利剑,从九天之上,笔直地、精准地、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势——
落了下来!
“轰隆——!!!”
那一声雷鸣,在那道光柱消失之后,才迟迟传来。
整个天津卫的玻璃,在这一瞬间,全部被震得嗡嗡作响!
顾振庭正凑在望远镜前,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光晃得眼前一花,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等他再睁开眼,重新看向目镜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只见那艘巨轮的甲板上,冒起了一股黑烟。
刚才还端着香槟、挥手致意的史密斯……
没了。
原地只剩下一双焦黑的皮鞋,还在冒着袅袅青烟。
而他周围的人,甚至连那艘船的甲板,竟然……毫发无伤!
只有史密斯刚才站立的地方,留下了一个焦黑的圆点,就像是被天神用烟头,轻轻地烫了一下。
这是何等精准的控制!这是何等恐怖的天威!
顾振庭慢慢地直起身,脸色苍白如纸。他转过头,看着身旁那个正在狠狠咬着苹果的男人,眼神里,第一次带上了深深的恐惧。
“李先生……”他的声音有些干涩,“这……就是你的‘道理’吗?”
李采臣嚼着苹果,含糊不清地说道:
“顾站长,您瞧,我就说嘛……这老天爷,也是长眼的。”
他将吃剩的苹果核,随手抛进了垃圾桶,发出“咚”的一声轻响。
“这世道,既然没人讲道理。”
“那我就只能……请老天爷,来讲讲道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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