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咱说那雷三爷,是于山穷水尽之际,一语道破天机,终于是找到了那唯一的、也是最“对症”的药引——丁老爷本人的血!
雷三爷不再多说一个字。他先是将那根压箱底的秤杆,稳稳地立在了柳木的正中央。
“人有脊梁,器有龙骨。”他沙哑地说道,“没了这根‘定盘星’,扎出来的,就是一滩烂泥。”
立完了“龙骨”,他才将那碗血与朱砂、无根水混合,口中念念有词,再用他随身携带的那只、不知传承了多少代的百年老墨斗,在那截柳木之上,弹出纵横交错、暗合丁老爷方才所量尺寸的墨线。
最后,他拿起刻刀,神情专注而神圣,在那柳木的眉心之处,稳稳地,落下了第一刀。
那一瞬间,雷三爷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
他不再是那个终日与酒为伴的糟老头子,倒像是一位即将登台献艺的绝世名角。那张腥臭扑鼻的杀猪案板,就是他的舞台;那满屋子的工具,就是他的行头;而那截平平无奇的柳木,就是他即将赋予其“生命”的主角!
您瞧这位雷三爷,他手里的刻刀,快如闪电,稳如泰山!
“唰唰唰——”
木屑翻飞之间,那柳木的轮廓,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化着。先是头,再是身,然后是四肢.....那每一刀下去,都精准无比,不多一分,不少一毫,仿佛那木头的纹理、尺寸,早已刻在了他的脑子里。不过一炷香的工夫,一个与丁老爷等身大小、比例分毫不差的人偶,便已然成型!
这还不算完!
只见他拿起那些高粱杆,按照人体经络的走势,或长或短,一一截断,再用一种极其古法的手艺,将它们一根根地,嵌入了木人的体内!从天灵盖的百会穴,到脚底心的涌泉穴,三百六十五处大穴,他竟是找得一处不差!
一旁的张承景,看得是目瞪口呆,忍不住失声惊呼:“这……这是……‘扎骨通脉’?!是鲁班秘术里,早已失传的‘活偶术’!”
他寻思着:“传闻此术,以木为骨,以草为脉,能让死物,暂时通了‘活气’!我一直以为,这只是典籍上夸大其词的记载,没想到……竟是真的!”
李采臣虽然听不懂什么“扎骨通脉”,但在他的“天眼”之下,看得却是更加真切!
他寻思着:“卧槽,牛逼!介木头疙瘩里头……真他娘的有活气儿在转悠! 介哪儿是做木工活儿,分明是在造人啊!”
通完了“脉”,雷三爷又取来那七根从城隍庙请来的引魂香。
他将香点燃,却不插在香炉里,而是用一种极其刁钻的手法,将那七根香,分别插在了木人的天灵、双肩、心口、丹田和双脚的涌泉穴之上!
七道青烟,袅袅升起,竟是盘旋不散,如同七道无形的锁链,将这木人与天地间的某种气息,给牢牢地锁在了一起!
做完这一切,雷三爷才总算是长出了一口气,额头上,也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可见这番操作,对他心神的消耗,也是极大。
他端起桌上那碗早已调好的、丁老爷的血砂,拿起一支全新的狼毫笔,饱蘸了鲜血,走到了那木人跟前。
“小子,”他头也不回地对张承景说道,“你那活儿,该开始了。记住,等我落笔点了‘天心’,你就立刻动手!快一分,则阳气未消;慢一分,则阴气已入。时机,就只有那么一眨眼的工夫!”
“晚辈省得!”张承景不敢怠慢,赶紧从怀里摸出三张黄纸符箓,咬破指尖,在那符上飞快地画了起来。他画的,正是那能遮蔽活人气息的“龟息符”。
而雷三爷,则屏住呼吸,将那支饱蘸了鲜血的笔,稳稳地,点向了那木人的眉心!
就在笔尖触碰到木人的那一刹那!
“敕!”
张承景一声暴喝,双手齐扬,三张“藏身隐气符”,瞬间就化作三道金光,呈“品”字形,悄无声息地贴在了丁老爷的脑门和双肩之上!
丁老爷只觉得浑身一寒,仿佛瞬间就掉进了冰窟窿里。他身上那股子属于活人的阳火气息,竟在这一瞬间,被压制到了最低点,整个人,就如同一个没了气息的活死人!
与此同时,雷三爷手中的笔,也已然落定!
那一点血砂,如同画龙点睛,瞬间就让那木人,彻底“活”了过来!
“我操!”李采臣的眼睛,猛地瞪圆了!
因为在他的“天眼”之下,那个躺在案板上的木头疙瘩,那由柳木雕成的胸膛,竟然……竟然开始有了极其轻微的、如同活人呼吸般的起伏!
“把他那件衬衣,拿过来!”雷三爷沉声喝道。
李采臣赶紧将那件带着丁老爷体温的贴身衬衣,递了过去。
雷三爷小心翼翼地,将那件衬衣,穿在了木人身上。
做完这一切,他总算是直起了腰,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他那双浑浊的眼睛,却猛地转向李采臣,落在了他揣着玉观音的那个胸口上。
“小子,”他沙哑地说道,“把你怀里那块玉,收好了。”
“啊?”李采臣一愣。
“这玩意儿,才是那东西不敢近他身的根儿。”雷三爷的眼神,不带一丝感情,“等会儿要是斗了法,那玩意儿发了疯,你就把介玉往那木头人身上一放。佛光护体,比你们嘛符都管用。”
“得嘞!”李采臣一听,瞬间就明白了,嘿嘿一笑,将怀里的玉观音又揣得紧了几分。
他寻思着:“嘿!介老头儿,是真把嘛都算到了!介不光是个护身符,还是个‘保险’!等事儿办完了,那姓丁的要是敢赖账,小爷我就拿介玩意儿抵账了!”
雷三爷不再多言,那张满是褶子的老脸上,露出了一丝属于“宗师”的、疲惫而又骄傲的笑容。
他拍了拍案板上那个栩栩如生的“丁老爷”,转过头,看着李采臣,沙哑地说道:
“小老儿我的活儿,干完了。”
“接下来,怎么唱戏,就看你们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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