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咱说这李采臣,头一回练功,就差点没把自己给练得“原地飞升”了。要不是他师父玄阳子抢救及时,怕是这会儿,坟头草都得长出来了。
他在床上结结实实地躺了两天,才算是缓过那股子“走火入魔”的劲儿来。
这两天,他心里这个憋屈啊!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烙饼,脑子里就跟开了个茶馆似的,热闹非凡。
他寻思着,自个儿这身板,又是被雷劈,又是上刀山下油锅的,好不容易让师父给盖了个“万古奇才”的戳儿,怎么到了练功的时候,就跟个“废柴”似的?不光没练出半点名堂,反倒差点把自己给送走。
“这叫嘛事儿啊?”他心里嘀咕,“这‘奇才’也太水了点。敢情我这‘奇’,就奇在‘死得快’上头了?”
这事儿,让他那点刚建立起来的自信心,备受打击。
这天,他刚能下地,一瘸一拐地走出房门,就看见师父玄阳子,正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身前摆着一副他自己跟自己下的残棋。可他也不落子,只是手里捏着一颗白子,对着那棋盘,唉声叹气。
那张仙风道骨的脸上,写满了“愁苦”二字,就跟那想了一宿也没想明白棋局的臭棋篓子似的。
李采臣心里“咯噔”一下,知道师父这是还在为自个儿的事儿发愁呢。他不好意思地凑了过去,挠着头,跟个犯了错的小学生似的,小声说道:
“师父……弟子给您丢人了。”
玄阳子抬起眼皮,看了看他,将手里的白子,“啪”的一声,扔回了棋罐里,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丢人是小事。”他摆了摆手,指了指对面的石凳,“坐吧。为师这两日,把你这练功岔气的事儿,翻来覆去地想了又想,总算是……想出点眉目了。”
李采臣一听这话,立马就来了精神,赶紧坐得笔直。
“师父,”白七姑也不知何时,端着两杯热茶走了过来,脸上也带着担忧,“采臣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玄阳子接过茶杯,呷了一口,这才缓缓开口,为这对“文盲夫妻”,上起了第二堂“专业课”。
“问题,就出在你这副‘不讲理’的身子骨上。”老道指着李采臣,“为师本以为,‘练炁’,乃是万法之宗,修行第一步,再怎么着,也不至于出大岔子。可为师……算错了。”
“我算准了你体质不凡,却没算到,它竟‘不凡’到了这个地步!”
“正统的道法修行,讲究的是‘阴阳调和,五行俱全’。可你小子……”他摇了摇头:“你这身子,被那两道神雷反复淬炼,早已成了一具纯阳不化的‘雷霆之釜’!釜中,只有一道至阳的‘天雷’真火,和一缕至阴的‘人魂’煞水。水火相争,自成天地,哪里还容得下半点外来的五行杂气!”
李采臣听得是似懂非懂,但他总算是听明白了——自个儿这身体,毛病还不少!
“那……那怎么办啊师父?”他哭丧着脸问,“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难不成……我真就只能当个结实的‘铁疙瘩’了?”
“倒也未必。”玄阳子沉吟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既然‘存’不了气,那咱们,就干脆不存了!”
“为师思来想去,还有一条‘野路子’,兴许能走得通!”
他看着李采臣,一字一顿地说道:“咱们不从外头‘练’,咱们直接从里头‘用’!为师今日,便教你‘画符’!看能不能,将你那身子骨里,那股子不讲理的‘雷劲儿’,给引导出来一丝一毫!”
画符!
李采臣一听这话,那颗刚沉到谷底的心,又“噌”的一下蹿了上来!
“行啊!师父!这个好!这个好!”他激动得直搓手。炼气不成,画符总行了吧?这玩意儿,他可是在评书里听得多了!什么“定身符”、“五雷符”、“斩妖符”,听着就威风!
玄阳子看着他那副没出息的模样,也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他领着李采臣,来到了书房。
“画符,看似简单,实则内藏乾坤。”玄阳子从书案上,取来一沓上好的黄裱纸,一支崭新的狼毫笔,一方沉重的朱砂砚,耐着性子,又把那“心、气、神”三合一的法门,给仔仔细细地,又讲了一遍。
讲完,他又亲自提笔,蘸饱朱砂,手腕一抖,笔走龙蛇!一张结构繁复、神光内蕴的“破邪符”,便已跃然纸上!
“看明白了?”
“明白……明白了!”李采臣看得是目瞪口呆,心驰神往。
“好。”玄阳子指了指桌案,“那你便从这最基础的‘破邪符’开始练起。记住!这一次,莫要再胡思乱想!你只需,集中你全部的精神,去‘想’你体内那股子金色的雷劲儿,然后,试着,把它‘勾’出来那么一丝丝!切记,一丝!不能再多了!”
老道千叮咛万嘱咐,就怕这惹祸的徒弟,再给他捅出什么娄子来。交代完了,他也没敢走远,就搬了把椅子,坐在书房门口,一边喝茶,一边眼瞧着里头的动静。
李采臣心里这个激动啊!他摩拳擦掌,学着师父的样子,拿起笔,蘸饱朱砂,深吸一口气,就开始了他人生中的第一次“施法”。
您瞧,这就叫“一看就会,一做就废”。
他脑子里,明明记着那符文的每一个笔画,可这笔一落到纸上,就跟喝醉了酒似的,怎么也不听使唤。他想画条直线,手一抖,画成了波浪线;他想画个圆圈,手一哆嗦,画成个多边形。
“他娘的!”他看着纸上那跟蚯蚓爬似的玩意儿,忍不住骂了一句,“这笔,怎么跟没驯过的野驴似的,这么犟呢?”
画一张,废一张。画两张,废一双。
不过半袋烟的工夫,他脚底下,就已经扔了十好几张被他画得“惨不忍睹”的废纸了。
他这急脾气就上来了。“小爷我还就不信这个邪了!”
他想起上次练炁失败的惨痛教训,心里憋着一股劲儿——练气不成,画符要是再不成,那自个儿可就真成了个“铁废物”了!
“师父说了,要‘勾’!”
他咬了咬牙,闭上眼睛,集中起全部的精神,开始用自个儿那点微弱的意念,跟哄媳妇似的,去沟通丹田里那股子沉寂的雷罡。
“嘿,大爷,醒醒!出来遛弯儿了!”他心里默念一句。
然后,他小心翼翼地,用那点意念,去“蹭”那盘踞在他心口丹田之处的、如同懒洋洋的金色巨龙般的“龙形雷罡”的尾巴尖儿。
这回,他可学乖了,不敢直接去“勾”了。
您还别说,这法子,还真管了点用。他“蹭”了半天,总算是让他从那浩瀚的雷罡之中,分离出了一缕比头发丝还细的、微弱的金色电光。
“成了!”
他心中大喜,连忙将这缕微弱的雷罡,小心翼翼地,引导至笔尖,然后,屏住呼吸,在那黄纸之上,迅速地,画下了“破邪符”的第一笔!
“滋啦——”
一声轻响。那黄纸,刚一碰到蕴含着雷罡的笔尖,就跟那干柴见了烈火似的,“呼”地一下,就自燃了起来,瞬间化为了一捧灰烬。
李采臣看着手里那支还在冒烟的笔,彻底傻眼了。
“嘛玩意儿?”他心里嘀咕,“闹了半天,自个儿这身子骨,就是个‘引火体’!他这‘雷’,跟这‘纸’,八字不合,天生犯冲啊!这哪是画符,这分明是学点灯啊!”
坐在门口喝茶的玄阳子,看到这一幕,也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心中暗叹:“唉,雷火之气过盛,神魂之力不足以降服。这便如稚童舞大锤,锤未伤人,先伤己。看来,不先壮其神魂,锤炼其魄,终是无用。”
他这边正盘算着呢,里头的李采臣,那股子犟脾气,是彻底上来了!
“我就不信了!”
一次失败,反倒把他骨子里那股不服输的狠劲儿给激发了出来。“一次勾一丝不行,那我就勾……半丝!”
他也不管师父教的那些个“心、气、神”的法门了,一门心思,就跟那“雷罡”的控制精度给杠上了。
一遍…… 十遍…… 一百遍……
整个书房里,就听见那“滋啦、滋啦”的符纸自燃声,不绝于耳。那景象,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败家子,在屋里头烧纸钱呢。玄阳子在外头看着,也是哭笑不得,但却没有阻止。他知道,对付这种“犟驴”脾气的徒弟,就得让他自个儿撞南墙,撞得头破血流了,他才肯回头。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李采臣又烧掉了几百张黄纸,把自己熏得跟个刚从灶坑里爬出来的灶王爷似的,鼻孔里全是黑灰之后,他脚边的废纸灰,已经堆成了个小山。
可他,连一张带“响儿”的都没画出来。
他彻底没辙了,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满地的狼藉,和他那双被朱砂染得通红、又被烟火熏得黢黑的手,心里头,是说不出的沮丧。
他看着窗外,太阳已经偏西,金色的余晖,洒在了院子里。白七姑正把他们换下来的衣裳,一件件地洗干净,晾在院子里。阳光下,她那温柔的侧影,显得那么的安宁和美好。
他想起,自个儿当初拜师,是为了什么? 不就是为了学来真本事,好护着她,不再让她受颠沛流离之苦吗? 可现在呢? 练气,差点把自己练死。 画符,连张纸都画不明白。 自个儿,就是个废物!
一股巨大的不甘,如同火焰一般,从他心底烧了起来,烧得他那双本已疲惫不堪的眼睛,都变得通红!
他猛地从地上站起来,那动作,带倒了旁边的砚台,朱砂混着墨汁,洒了他一身,他却浑然不觉!
他通红着双眼,死死地盯着桌上那最后剩下的一沓、也是唯一的一沓黄纸。
他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再发狠。
只是伸出那只被染得又红又黑的手,如同饿虎扑食一般,猛地,抓起了那支同样被熏得黢黑的狼毫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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