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咱说这李采臣被玄阳子的一番话是剖尽了玄机,道尽了凶险,把他那颗刚刚飞上云端的心,又给硬生生地拽回了泥地里。
“凶险?”
李采臣听到这两个字,脸都绿了。他哭丧着脸,看着自个儿这位神仙师父,那股子滚刀肉的劲儿又上来了:“师父,您老人家就别跟我打哑谜了。您就直说了吧,到底是个怎么个‘凶险’的玩法?”
您瞧,到这节骨眼上,他用的词还是“玩法”。这说明,他心里头,还是没把这事儿当成真正的生死大关。
玄阳子看着他这副德行,也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知道,不把这事儿彻底说透了,这小子是不会真心配合的。
“你给为师听好了。”老道的神情,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你体内那道‘天雷本源’,是‘无根之火’,霸道无比。而你那‘人魂煞’,又是至阴至煞之物。这两样东西,平日里,靠着你这副被雷劈过的、还算结实的‘瓦罐’身子,勉强维持着平衡。可一旦你开始修行,气血流转,这平衡,随时都会被打破!”
“唯一的法子,不是去‘压’,而是去‘疏’!”
“为师要做的,就是‘以雷引雷,破而后立’!”
“什么叫‘以雷引雷’?”玄阳子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天,“你体内那道雷,终究是外物,是当初错劈下来的‘无主神雷’,狂暴不羁,六亲不认。而天庭雷部所掌管的,却是‘官雷’,也叫‘正雷’,是循着规矩、按着章法来的。”
“为师要做的,就是设坛作法,上达天听,去跟你雷部的那些个师叔伯们,为你求来一道专门用来为弟子打通经脉、开启道途的‘文始道雷’!”
“用这道最温和的‘官雷’,做个‘引子’,在你体内开辟出一条‘河道’。再将你体内那股子如同洪水猛兽般的‘无主神雷’,小心翼翼地,引导到这条‘河道’里来。让它从一盘散沙,变成一股有迹可循的力量,彻底与你这副身子骨,融为一体!”
“若能功成,你便能真正地脱胎换骨,将这‘催命的火山’,变成你自己的‘护身神雷’!从此百脉具通,邪祟不侵,为日后的修行,打下万世不拔之基!”
李采臣听得是云里雾里,但他总算是听明白了最关键的一句——他师父,准备再招一道雷,来劈他!
“别……别介啊师父!”他“噗通”一声就跪下了,抱着玄阳子的腿就不撒手了,“咱能换个法子吗?弟子我……我从小就怕打雷!上次那回,差点没要了我的命,我这心里头有阴影啊!咱就不能按部就班地,先学点画符、念咒什么的?”
“糊涂!”玄阳子一脚就把他给踹开了,气得是胡子直翘,“你这瓦罐都要炸了,还想着在上头描龙画凤?为师告诉你,不先驯服了这条‘金龙’,你学任何法术,都是在自寻死路!”
“你以为那‘刀山油锅’是闹着玩儿的?那是为师在给你这个‘破瓦罐子’,上几道结实的‘铁箍’!可‘铁箍’再结实,也禁不住里头的烈马天天折腾啊!”
李采臣这下是彻底没辙了。他算是看明白了,这雷,他是挨也得挨,不挨也得挨。
“那……师父,”他哆哆嗦嗦地问,问出了那个他最关心的问题,“您之前说的‘凶险‘的法子……到底……到底是怎么个’凶‘法?”
玄阳子看着他,神情变得无比凝重。
“采臣,为师问你。一个凡人,要去骑一匹未经驯服的千里马,你觉得,有几成活路?”
“那……那得看骑术了。”李采臣想了想说,“要是会骑的,兴许能成。要是个棒槌,怕是当场就得给摔死。”
“说得好。”玄阳子点了点头,“寻常修士,引‘文始道雷’入体,就如同驯马。那‘道雷’,就是递给你的一根‘缰绳’。只要你心性坚毅,胆大心细,抓稳了这根缰绳,便有一线生机,能勉强驾驭住你体内的力量。这,已经是第一重凶险。”
“可你,不一样!”
老道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起来:“你体内的,不是凡物,而是一头由‘无主神雷’所化的金色狂龙!它桀骜不驯,野性难驯!”
“为师给你的那根‘缰绳’(文始道雷),在它面前,就跟根稻草似的,一挣就断!”
“用一根稻草,去套一头狂龙……这,便是第二重凶险!”
“更要命的是,”老道死死地盯着他,“你体内的这头‘金龙’,一旦被惊动,它非但不会听你号令,反而会一口,将你递过去的‘缰绳’,连带着你这个‘骑手’,给一并吞噬掉!到那时,两雷合一,金龙化作恶龙……”
“这,便是第三重,也是最致命的凶险!”
“采臣,”玄阳子一字一顿地说道,“现在,你再告诉为师,你,有几成活路?”
李采臣听得是遍体生寒,脸色惨白,牙齿都在打颤。他哪儿还答得上来,只是傻愣愣地看着师父,下意识地,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蚊子哼哼声,问道:
“师……师父……您……您就给弟子交个底儿。我……我到底,还有几分活路啊?”
玄阳子看着他,神情凝重,沉默了半晌。
然后,他缓缓地,伸出了五根手指。
李采臣一看这手势,那颗沉到谷底的心,竟然“噌”地一下,又给蹿了回来!他脸上的绝望,瞬间就被一股子“赌徒式”的狂喜给取代了!
“五成?!” 他失声叫了出来,“哎哟我的师父!五成就五成!我还以为一成都没有呢!是不是有点儿少了啊……不过也行!起码还有一半对一半的指望呢!不就是赌命嘛,我李采臣这辈子,赌的就是命!干了!就跟他赌了!”
他这边已经豪情万丈,准备光荣领命了。
可对面的玄阳子,看着他那副“傻小子捡到宝”的模样,却是缓缓地,摇了摇头。
“五成?”
老道的嘴角,勾起了一丝怜悯的讥诮。
“痴儿,谁跟你说,是五成了?”
“为师说的是……”
他慢慢的将那五根手指,收回了三根,只留下了大拇指和小拇指,然后将大拇指搭在了小拇指的第一指节处,在李采臣的眼前,晃了晃。
“……半成。”
“你只有半成的生机。剩下的九成半,都是死路一条!”
“轰隆!”
李采臣的脑子里,仿佛真的有一道天降神雷,轰然炸响!他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然后,寸寸碎裂。
他看着师父那根小拇指,又看了看自己,只觉得天旋地转,两眼一翻,差点没当场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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