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卫那句“验证继续”砸下来的时候,我手里的雷角还在发烫。谢清歌站在我前面,箫口离唇不到一寸,血从她指缝里往下滴,落在光阶上没声音,像被什么吸走了。
黑袍人只剩一个头和半截胳膊,靠那把锈剑撑着没倒。他的嘴动了动,我没听清,但看他眼神,是在催我们动手。
不能再等了。
谢清歌闭上了眼。她深吸一口气,舌尖顶破上颚,一滴血落进箫孔。她的手指在笛身上滑了一下,调子变了。
音起。
不是杀伐的锐响,也不是攻阵的急鼓。这声音低得像是从地底浮上来的,一圈圈往外荡,贴着地面走,不碰人,不碰兵刃,直奔守卫眉心那枚朱砂色的小鼎。
小鼎抖了一下。
我知道她在做什么。她不是在打,是在叫醒。那曲子不是战歌,是安魂调。三百年前,魔道灭门那夜,有人吹过这样的调子。现在她把那段音融进了《九幽证道曲》的最后一章。
箫声渐高,却不刺耳。它像一层层剥东西,先把血光外衣撕开,再往里钻。守卫的身体僵住了,铠甲发出细微的咔响,像是里面有什么东西在挣扎。
我抓住谢清歌手腕。她的脉跳得很乱,血快耗空了。我把雷角往地上一顿,一股紫电顺着手臂窜过去,接进她的音律里。
雷与音缠在一起,像两条藤,沿着音波往上爬,直扑守卫识核。
眉心的小鼎裂了一道缝。
血光开始褪,露出底下原本的纹路——金色,古老,带着原初符文的轮廓。那是真正的守卫印记,被玄霄子用“人血鼎”的法子压了三百年。
锈剑突然震了一下。
虽然黑袍人已经散得只剩脑袋,可那把剑还插在光阶里,“逆”字纹一闪一闪,像是回应什么。他最后那点意识没断,还在撑着法则残流。
箫声到了最后一个音。
谢清歌整个人晃了晃,嘴角溢出血丝。她没停,把最后一口气压进箫管。那一音落下,不响,却让整个空间静了一瞬。
守卫双膝猛地砸地。
轰!
铠甲上的血色彻底剥落,银白本体浮现,眉心小鼎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旋转的金色符文。它不再看我们,而是低头,单膝跪地,双手交叠置于胸前。
“通过验证。”
声音变了。不再是机械指令,也不是玄霄子的伪装。这声音像是从地底升上来的,带着年岁的重量,一句一句敲在空气里。
城门动了。
两扇青灰色的巨门从中分开,没有铰链声,也没有震动,就像它们本来就是开着的,只是之前没人看得见。门内涌出一道白光,不刺眼,温和得像春阳,漫过我们脚边,往上爬。
光扫过我背脊时,隐痛没了。雷角的温度也稳了,不再烫手。我低头看手掌,掌心裂开的旧伤正在收口,连疤都没留。
谢清歌靠在我肩上,呼吸慢慢平了。她指尖的血止住,箫身上的血迹化成一道金纹,绕着管身转了一圈,沉了下去。她的脸色还是白的,但至少能站住了。
黑袍人的头还立着,光点没再往上爬。他只剩的眼睛眨了一下,像是松了口气,然后轻轻合上。
门开了。
里面不是宫殿,也不是大殿。是一片悬浮的台地群,中间长着一棵巨树,枝干伸向星海,叶子是流动的符文。几座石碑静静立着,表面文字不断变化,像是活着的记录。
我没有动。
谢清歌也没动。她把箫收回腰间,手还在抖。
“进去吗?”她问。
我没答。不是犹豫,是感觉不对。系统从刚才开始就没动静,按理说这种时候早该弹警告了。可现在一片安静,连刷新情报的时间感都模糊了。
我摸了下耳朵。老习惯了,一想事就摸。
守卫还跪着,不动,也不说话。它的铠甲恢复了原本的样子,银白中带点青铜色,像是古物。眉心的符文缓缓转动,像是在扫描什么。
我往前走了一步。
光阶还在,但脚踩上去的感觉不一样了。以前是虚的,像踩在云上,现在有了实感,能感觉到地面的纹路。
谢清歌跟上来,站在我右边。她看了眼黑袍人:“他还……算活着吗?”
我摇头:“不知道。但他撑到了最后。”
锈剑还插在地上,剑柄微微颤,像是有风,可这里没有风。
我又走一步。
城门内的白光更亮了些,照得人睁不开眼。可就在那光最浓的地方,我看到了一点黑。
很小,藏在门框右下角。像是一块没擦干净的墨迹,又像是一道划痕。但它不在表面,是在光里面。
我眯起眼。
那黑点动了一下。
不是移动,是呼吸一样,一胀一缩。
谢清歌也看见了。她伸手去扶箫,却发现已经收好了。她顿了一下,低声说:“那是什么?”
我往前再迈半步。
雷角突然轻了。不是能量消失,是它自己在调整频率,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同类的东西。
就在这时,系统动了。
不是弹窗,不是提示音。是我脑子里突然多了句话,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
“寅时三刻,油库备份可启——来自赵铁柱的记忆残片。”
时间到了。
我抬头看向城门深处。那棵巨树的根部,隐约有个地下入口的轮廓。和青阳镇炼器坊下面那个油库,形状一模一样。
谢清歌拉了我一把:“你真要进去?”
我点头:“赵铁柱留的路,不能不走。”
她没再说什么,只是把手搭上我的手臂,借力站直。
我们并肩迈过门槛。
白光从四面八方涌来,洗过全身。这一次,我感觉到体内有什么在松动。不是疼痛,也不是力量暴涨,是一种“对上了”的感觉,像钥匙插进锁眼,咔的一声,严丝合缝。
真我复苏度到了临界。
可系统没警告。
守卫依旧跪着,没有阻拦,也没有送行。它的头低垂,符文静止,像是完成了使命。
我们走到门内第一块台地停下。身后是光,面前是树。
巨树的根须扎进地面,其中一根盘着个铁门,锈迹斑斑,门把手上挂着一串东西——红绳穿的糖葫芦珠子,在光下微微发烫。
我的钥匙。
谢清歌盯着那扇门:“下面真的有东西?”
我伸手去够那串珠子。
指尖刚碰到,铁门内部传来一声轻响。
像是锁芯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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