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装泅渡的命令像一块巨石,砸进本就疲惫不堪的女兵队伍里,激起一片绝望的涟漪。五公里武装泅渡,对于这些已经耗尽了大部分体力的女兵来说,无异于一道鬼门关。
队伍重新蠕动起来,向着沼泽训练场的方向进发。这一次,速度明显慢了许多,队伍拉得更开,沉默中弥漫着压抑的喘息和装备摩擦的窸窣声。
雷战和教官组乘坐越野车,不紧不慢地跟在队伍侧后方,如同驱赶羊群的牧羊犬,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
“那个7号,陆蔓,” 谭晓琳看着平板上传来的实时数据,对雷战说,“心率恢复速度比其他人快百分之十五左右,身体素质确实出色。但她的情绪波动指数也很高,愤怒和急躁是主要情绪。”
雷战目光扫过屏幕上那个虽然步履蹒跚但脊背依旧挺得笔直的身影,冷哼道:“有点本事的,都容易翘尾巴。摔得不够狠,就不知道天高地厚。”
“58号,许诩,”谭晓琳继续道,“就是那个原文艺兵,情绪指数相对稳定,甚至……有点过于乐观了。她在泅渡前的自我激励分值很高。”
“乐观?”开车的哈雷插嘴笑道,“等下了水,泥巴糊一脸,蚂蟥往身上爬的时候,看她还能不能乐出来。”
谭晓琳没理会他的调侃,看向编号113:“宁弈,技术兵。体能数据已经亮起红灯,心率过速,体温偏高,有中暑前兆。她的泅渡项目,恐怕……”
“撑不住,就淘汰。”雷战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刃蝶’不需要累赘。”
沼泽训练场遥遥在望,一股混合着水汽、腐殖质和腥气的味道随风飘来。浑浊的水面泛着诡异的泡泡,水草纠缠,偶尔能看到不明生物滑过的涟漪。
看着这片令人望而生畏的水域,许多女兵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全体都有!下水!”雷战站在岸边,声音穿透沉闷的空气,“规则不变!最后二十名,收拾铺盖滚蛋!”
女兵们互相看了一眼,咬咬牙,开始检查装备,陆续踏入冰冷浑浊的泥水中。刺骨的寒意和泥泞的触感让她们忍不住发出低呼。
陆蔓(07号)第一个扎进水里,动作依旧带着一股不服输的狠劲,奋力向前游去。
许诩(58号)深吸一口气,嘴里还小声念叨着:“就当是泡个泥浆温泉,排毒养颜……”然后以一种略显笨拙但节奏稳定的姿态跟了上去。
宁弈(113号)在岸边犹豫了一下,她的体能几乎见底,看着浑浊的沼泽,眼神里闪过一丝恐惧。但身后淘汰的压力,以及内心深处那份不甘,迫使她闭着眼,颤抖着迈入了水中。
泅渡开始没多久,差距就迅速拉开。体能好的,如陆蔓,还能保持一定的速度;体能中等的,如许诩,勉强跟随;而体能差的,如宁弈,几乎是在水里挣扎,每一次划水都显得异常艰难,呛水、被水草缠绕的情况时有发生。
教官组的快艇在水面上穿梭,喇叭里不时传来冷酷的提醒和催促。
“加快速度!你们是在游泳还是在泡澡?”
“113号!你的动作是老太太纺线吗?!”
“最后二十名,已经产生十个名额了!不想走的,就给我拼命!”
宁弈感觉肺部火辣辣地疼,四肢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冰冷的泥水不断灌入口鼻,视线开始模糊。她看着前方越来越远的同伴身影,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绝望攫住了她。也许……真的不行了……
就在这时,一只手突然从旁边伸过来,托了她一把。
“别放弃!跟着我的节奏!”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是许诩(58号)。她不知何时落在了后面,看到了宁弈的窘境。
“我……我不行了……”宁弈喘息着,声音带着哭腔。
“胡说!脑子那么好使,体力差点算什么!调整呼吸,对,像我这样,慢一点,但别停!”许诩一边自己游着,一边不忘给宁弈打气,甚至还扯着嗓子唱起了跑调的军歌,“团结就是力量~这力量是铁~这力量是钢~”
这滑稽又带着莫名力量的歌声,在这片绝望的沼泽里,显得格外突兀,却又像一根细细的绳索,将快要沉没的宁弈暂时拉住了。
岸上,雷战通过望远镜看到了这一幕,眉头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谭晓琳也看到了,她拿起通讯器,对负责记录的叶寸心说道:“记录,58号许诩,在自身体能消耗巨大的情况下,主动援助濒临崩溃的队友113号宁弈,体现了一定的团队意识。”
叶寸心撇撇嘴,在记录本上划了几笔,对着通讯器低声道:“教导员,这算不算投机取巧?她自己游得也不怎么样。”
谭晓琳平静地回答:“在极限环境下,互助是生存的本能之一,也是团队战斗力的基础。观察重点,在于她援助的动机和效果,而非是否‘投机’。”
最终,陆蔓毫无悬念地第一个抵达对岸,她爬上岸,甚至有余力拧干作训服上的水,冷冷地看着后面还在水里挣扎的人。
许诩几乎是半拖半抱着宁弈,最后一个批次抵达岸边。两人一上岸就瘫倒在地,宁弈更是直接呕吐起来,许诩则一边喘粗气,一边还在断断续续地哼着那不成调的军歌。
老狐狸面无表情地宣布了最后二十名的编号。被念到编号的女兵,瞬间瘫软在地,失声痛哭,或者目光呆滞,无法接受这个现实。她们被教官带走,意味着“刃蝶”之路,在此刻戛然而止。
一百零八人,锐减至八十八人。
空气中弥漫着更浓重的失败和沮丧。连续的高强度淘汰,让剩下的人身心俱疲,士气低落到了谷底。
雷战走到这群狼狈不堪、眼神灰暗的女兵面前。夕阳的余晖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边,却丝毫温暖不了他冰冷的眼神。
“这就蔫了?”他的声音带着嘲讽,“才淘汰了三十几个人,就受不了了?我告诉你们,真正的折磨,现在才刚刚开始!”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一张张麻木或恐惧的脸:“今晚,没有营房,没有热饭!这里,就是你们的宿舍!沼泽边缘,自行寻找相对干燥的地方露宿!夜间,会有不定时紧急集合和骚扰训练!撑不住的,随时可以按下求救信号棒退出!”
“现在,解散!”
命令下达,女兵们却几乎没人动弹。露宿沼泽边?夜间还有骚扰?这简直是魔鬼的安排!
陆蔓第一个行动起来,她抹了把脸上的泥水,一声不吭地走到一处稍微高点的土坡,开始清理地面的碎石和杂草。她的行动带动了少数几个人。
许诩扶着几乎虚脱的宁弈,找了个相对背风的地方坐下,从湿透的背囊里翻出压缩干粮,分给宁弈一半:“吃点东西,保存体力。晚上还不知道那帮变态教官要搞什么幺蛾子呢。”
宁弈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接过干粮,小口小口地啃着,眼神却依旧有些涣散。
夜色,如同墨汁般迅速浸润了天空,笼罩了这片充满疲惫和绝望的沼泽地。气温骤降,潮湿的寒气侵入骨髓,女兵们蜷缩在简陋的“床铺”上,又冷又饿,还要提防着未知的夜间袭击,几乎无人能够入睡。
黑暗中,只剩下风吹过沼泽的呜咽声,以及偶尔传来的压抑的咳嗽或啜泣。
雷战和谭晓琳站在远离宿营地的指挥帐篷外,看着远处那片死寂中隐藏着不安的区域。
“心理防线最脆弱的时候,就是在黑夜和极度疲惫的双重打击下。”谭晓琳轻声道,“今晚,可能会有人崩溃。”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雷战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冷硬,“筛掉沙子,留下金子。心志不坚的,早晚是祸害。”
谭晓琳沉默了片刻,问道:“你对那个许诩怎么看?”
雷战哼了一声:“耍小聪明,哗众取宠。”
“我倒觉得,她的乐观和主动,在这种高压环境下,是一种难得的特质。”谭晓琳反驳,“至少,她还在试图影响身边的人,而不是被环境同化变得绝望。”
“影响?”雷战不以为然,“等实弹擦着她头皮飞过去的时候,看她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就在这时,营地边缘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紧接着是混乱的奔跑和惊呼声!
夜间骚扰,开始了。
几颗冒着浓烟的催泪瓦斯被扔进了宿营区,刺鼻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同时,模拟枪声和爆炸声在四周响起,伴随着教官们用扩音器模拟的“敌袭”吼叫。
“敌袭!全体疏散!”
“快!向三点钟方向集合!”
“不许开灯!保持静默!”
女兵们从昏沉中惊醒,恐慌像瘟疫一样蔓延。她们在黑暗中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咳嗽声、哭喊声、摔倒声、教官的呵斥声混作一团。
陆蔓反应最快,她一把抓起背囊和武器,压低身体,根据记忆和微弱的光线,迅速向指定的三点钟方向移动,动作干净利落。
许诩也被呛得直流眼泪,她慌乱中不忘拉起还在发懵的宁弈,捂着口鼻,跟着人群盲目地奔跑。
宁弈在混乱中被绊倒,脚踝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她忍不住痛呼出声。
“怎么了?”许诩急忙蹲下。
“脚……好像扭了……”宁弈带着哭腔。
“我扶你!”许诩咬着牙,试图将宁弈架起来。
就在这时,一道强光手电照在她们脸上,哈雷那带着戏谑的声音响起:“哟,这儿还有俩掉队的小可怜儿?跑不动了?信号棒就在你们兜里,按一下,马上有热被窝等着你们哦!”
宁弈看着兜里那个红色的求救棒,手指颤抖着,几乎要按下去。极度的疲惫、身体的疼痛和对黑暗未知的恐惧,几乎摧毁了她的意志。
许诩却一把按住她的手,对着哈雷的方向,虽然被光刺得睁不开眼,还是大声道:“报告教官!我们能行!”然后,她几乎是用尽全力,半背半拖着宁弈,踉踉跄跄地继续向前挪动。
哈雷看着她们挣扎的背影,关闭了手电,对着通讯器低声笑道:“雷神,看到没?那个乐天派,骨头还挺硬。”
指挥帐篷里,雷战看着监控画面中那两个在黑暗中相互搀扶、艰难前行的身影,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对谭晓琳说:“记录,58号,113号,夜间抗压测试,暂定评估:韧性尚可,团队依存性初步显现。”
谭晓琳在平板上记录着,嘴角微微弯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她知道,在这片残酷的淬火场上,除了冰冷的淘汰,一些细微的、名为“团队”和“不屈”的锋芒,也正在悄然孕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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