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穹俱乐部”的奢华蓝图正在紧锣密鼓的修建中,韩宾的漕运整合与雷虎的地盘扩张亦捷报频传,星辰会看似正处于前所未有的鼎盛时期。然而,身居权力顶峰的陈星,心中却隐隐萦绕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警醒。他深知,最高处的风景往往掩盖了最深处的蚁穴。听报告、看账目,远不如亲自用眼睛去看,用耳朵去听。他决定暂时抛开总部的喧嚣与文件,进行一次彻底的微服暗访。
陪伴在他身旁的女子,正是现在已经脱胎换骨般改变了自己身份的苏雪。曾经那个冷酷而锐利的情报堂主形象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身着素淡衣裙的婉约佳人。此刻的她,不再像过去那样英姿飒爽,但却增添了一份温柔婉约之美;与此同时,和她并肩而立的陈星也一改往日的凌厉风格,穿着一身平凡无奇的衣裳,将自身所有的锋芒都隐藏起来。这对男女就如同世间最普通不过的幸福情侣一般,手牵着手漫步前行。然而,尽管他们尽力想要掩饰那种与众不同的气质,但从两人眉宇之间流露出的非凡气度还是无法被彻底遮盖住。
他们没有通知任何分堂,没有携带任何随从,仅仅两人,如同水滴汇入江河,悄然融入了香江繁华而复杂的街头。
第一站,便是那片充满烟火气息和喧嚣热闹的地方——西贡渔市街区。就在不久前,雷虎展现出了他那如雷霆万钧般的强大实力,一举击溃了那些曾经嚣张跋扈的小社团联盟,并毫不犹豫地将象征着正义与荣耀的星辰会旗帜高高飘扬于此!
此时此刻,太阳高悬于天空之中,灿烂的阳光如金色细沙般倾洒而下,覆盖了眼前这片繁荣昌盛、热闹非凡的渔市。在这明亮的光线下,整座街区仿佛被赋予了新的生命活力一般,熠熠生辉且充满朝气与希望。
走进市场内部,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熙熙攘攘、摩肩接踵的人群和琳琅满目的商品摊位。人头攒动之间,传来阵阵嘈杂之声:有摊贩高声呼喊着招揽客人的吆喝声响彻云霄;也有买家跟卖家你来我往地讨价还价之声不绝于耳;更夹杂着各种鱼类所散发出的腥味混合成一种奇特而浓烈的气息扑鼻而来——这种味道既让人感到恶心又无法抗拒它的吸引力,并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构成一幅生动鲜活的市井画面。
从表面上来看,这个街区似乎已经完全恢复了往昔的平静与安宁。街道两旁整齐排列着各式各样的摊位,琳琅满目的海鲜让人眼花缭乱;街头巷尾到处都是行色匆匆的人群,或忙着挑选新鲜食材,或高声呼喊招揽生意……一切显得那么有条不紊、秩序井然,仿佛在默默宣告着他们对这片土地的绝对掌控权。
然而,细看之下,问题便浮现出来。几个身穿印有模糊星辰标记t恤的青年,正懒散地围在一个生意最好的鱼档前,档主一边陪着笑脸递烟,一边将几张钞票塞进为首青年的手里,动作熟练而隐晦。那青年接过钱,随意点了点,塞进口袋,拍了拍档主的肩膀,说了句什么,引得同伴一阵哄笑,然后大摇大摆地走向下一个摊位。周围的摊贩似乎习以为常,甚至不敢多看他们一眼。
保护费收得倒是挺积极啊! 苏雪微微皱起眉头,将身子往前倾了一些,凑近陈星的耳朵轻声说道。她的语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漠与不满:瞧瞧那个摊主的脸色就知道了,恐怕这次交出去的钱要比以前交给和义胜的时候还要多出许多呢。哼,虎哥手底下这帮家伙,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搞清楚状况。他们只会抢占别人的地盘,却根本不懂得如何去建立一套行之有效的规则制度来管理这些地方。
陈星面色平静,眼神却深邃了几分。他没有说话,拉着苏雪走向街区深处一家小茶餐厅。餐厅里人声鼎沸,他们找了个角落坐下,点了两杯奶茶。
邻桌几个码头工人模样的男子正低声交谈,话语间带着不满。
“……妈的,以前‘福义兴’在的时候,虽然也收钱,但真有外来的烂仔搞事,他们还真管。现在倒好,换了个更大的招牌,钱收得更多,昨天老刘的铺子被人泼红漆,去找那几个看场的,你猜怎么着?说‘星哥大事忙,这种小事自己搞定’!”
“唉,谁说不是呢?听说上面的大佬天天在搞什么俱乐部、大生意,哪顾得上我们这些街边臭鱼烂虾?”
“我看啊,就是狗换了,不,是狼换了,吃得更狠!”
这些底层最真实的声音,比任何报告都更刺耳。陈星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星辰会的威慑力确实让外部的公开挑衅几乎绝迹,但内部的腐化与基层管理的粗暴失序,却正在侵蚀社团的根基和声望。
离开西贡,他们又前往几处新近扩张、由不同分堂管辖的区域。情况大同小异,甚至更糟。
在九龙一处新接管的电子配件市场,他们目睹了两拨自称都是“星辰会”成员的人,因为争夺一条街的“管理权”当街对峙,推搡叫骂,险些动起手来。周围商户关门闭户,敢怒不敢言。最终是一个小头目模样的人赶来,将两边各打五十大板,然后宣布这条街以后由他“亲自管理”,矛盾看似平息,实则只是用更大的威权压制了小的混乱,根源未除。
在湾仔一片酒吧林立的街区,虽已是黄昏,霓虹初上,但本该是开始热闹的时候,好几家酒吧却门可罗雀。仔细看去,门口都站着几个神色不善、眼神四处逡巡的壮汉,显然是在“看场”,但其凶神恶煞的模样,恐怕直接将普通客人都吓跑了。酒吧老板躲在玻璃门后,一脸愁容。
更令陈星目光冰冷的是,在一处相对偏僻的巷口,他们甚至看到有“星辰会”底层成员,正在向几个学生模样、面色惶恐的少年兜售一些可疑的药丸。而在不远处,就贴着星辰会“严禁毒害同门、严禁向学生出手”的戒律告示,形同虚设。
“星哥,”苏雪的声音带着一丝沉重,她作为情报主管,其实也收到过一些类似的风声,但远不如亲眼所见这般触目惊心,“扩张太快了。下面的人良莠不齐,很多新收编的、甚至是原本洪兴底层的人,只是换了个旗号,作风依旧。各分堂主忙于争功和巩固权力,对基层的管束流于形式,甚至……刻意纵容,以换取下面人的‘孝敬’和支持。”
陈星站在暮色渐浓的街头,望着眼前这座既熟悉又似乎有些陌生的城市。霓虹灯闪烁,照亮了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也映出了他眼中复杂的情绪——有失望,有怒火,但更多的是一种冷静到极致的审视。
他深知,雷虎、王建军和赵龙等人宛如一把把锋利无比的宝剑,能够在战场上披荆斩棘,开拓新的疆域;然而要想坐稳这江上之位,并将其长治久安地统治下去,则所需之物远非仅仅几把利剑所能满足得了的。那只古老而睿智的乌龟虽然精于谋划全局之事,但终究还是无法做到事事周全、滴水不漏啊!毕竟,千里之堤毁于蚁穴——那些隐藏在社会最底层的腐败与堕落,通常都是从一些微不足道的细节处逐渐蔓延开来的……此时此刻,星辰会就好似一艘庞大无比的巨轮,刚刚经受住了外界狂风巨浪的洗礼,可就在它稍稍喘息之际,船身内部却已悄然出现了一只只贪婪的蛀虫,它们正不遗余力地侵蚀着这座看似坚不可摧的堡垒呢!
“阿雪,你都记下了吗?”陈星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压抑。
“都记下了,地点、人物、事件。”苏雪轻声回应,她知道,这次看似随意的出游,看到的乱象,必将引发明日星辰会内部的一场雷霆风暴。陈星可以容忍敌人强大,但绝不能容忍自己队伍的腐化与无能。香江的地下王座,需要的不只是打下来的武力,更需要能坐得稳、管得好的手腕与秩序。今夜所见,无疑为接下来的整顿,提供了最直接、也最残酷的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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