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妥当，回到房间，扶苏便进来回禀：“小姐，院里原本伺候的粗使丫鬟和婆子，都在外面候着了，等着给您请安。还有……世子爷身边的大丫鬟云岫和另外两个二等丫鬟也来了。”
薇明神色不变，走到主位坐下，理了理衣袖：“让她们进来吧。”
呼啦啦进来十几号人。 粗使的婆子丫鬟们垂手低头，大气不敢出。站在最前面的是三个穿着体面些的丫鬟，为首的正是早上见过的云岫，容貌清秀，举止沉稳。她身后两个二等丫鬟，一个叫春纤，一个叫秋纹，也都低眉顺眼。
“给少夫人请安。”众人齐刷刷行礼。
薇明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在云岫身上略一停留，才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都起来吧。既到了澄心院，往后就是一家人。我这里的规矩很简单：忠心、勤勉、守口如瓶。做得好，我自然有赏；若有人吃里扒外，或者偷奸耍滑……”
她顿了顿，语气依旧平和，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定国公府的家法，想必你们都比我清楚。”
底下众人心头一凛，连忙应“是”。
薇明这才看向云岫三人：“你们原是伺候世子的，如今世子既成了家，这内院的事，便由我接手。你们三个，有什么想法？”
云岫上前一步，恭敬道：“全凭少夫人安排。”态度不卑不亢。
薇明点点头，对她的反应还算满意。“云岫，你原是世子身边得用的，对前院书房的事务和世子的习惯最熟悉。往后，你依旧负责书房那边的茶水、洒扫和文书传递，世子在前院时，由你带人伺候。没有传唤，不必到内院来。”
这是明升暗降，保留了她在书房的体面，却将她调离了内院核心。云岫眼神微动，但依旧平静地应下：“是，少夫人。”
“春纤，”薇明看向第二个，“我看你手脚麻利，往后就负责院里的器皿摆设、花草养护，听扶苏调派。”
“秋纹，你心细，往后专管院中丫鬟婆子的衣裳浆洗、份例发放，定期向执棋报账。”
两人也赶紧应下。
最后，薇明对扶苏道：“粗使的人，由你统一分派活计，定下轮值章程。务必让院子里外井然有序。”
“是，小姐。”扶苏领命。
处理完人事，薇明感觉有些疲惫，正准备歇息片刻，外面小丫鬟怯生生地通报：“少夫人，三夫人身边的金嬷嬷来了，说是奉三夫人之命，来送些东西，顺便问问少夫人对院里的布置可还满意，缺什么少什么尽管开口。”
来了！这么快就按捺不住了。
薇明与扶苏交换了一个眼神。扶苏微微点头，示意她去应付。
薇明则重新坐稳，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杯，对其他人挥挥手：“都下去各忙各的吧。”
扶苏整理了一下衣襟，脸上挂起得体又不失威严的笑容，迎了出去。
“金嬷嬷安好，劳您跑一趟了。我们少夫人刚歇下，特意吩咐了，嬷嬷有什么东西，交给奴婢就好。我们少夫人说了，院里一切都好，国公夫人和世子爷安排得极为周到，不敢再劳动三夫人费心。”
外面传来扶苏清晰柔和，却滴水不漏的声音。
薇明在屋内听着，唇角微勾。很好，扶苏完全领会了她的意思——不直接与三房的人冲突，但也要明确传递出“我们这里，不是你能随便伸手”的信号。
过了一会儿，扶苏进来了，手里捧着两匹颜色鲜艳的苏缎。“小姐，打发走了。说是三夫人给的见面礼，奴婢检查过了，料子没问题。”
“嗯，收入库房吧。”薇明不在意道，“她说什么了？”
“旁敲侧击地问小姐您习惯不习惯，还说府里采买的钱管事最是能干，若您有什么想添置的，可以直接找他。”扶苏回道。
薇明冷笑一声：“这就开始给她的人铺路了。执棋，重点查查这个钱管事经手的账目。”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自己的四个心腹，语气严肃起来：“还有，往后在这国公府里，称呼要改改了。别再叫‘小姐’，要叫‘少夫人’。一个称呼，关乎名分，也免得被有心人拿了把柄，说我们心里还只认娘家。”
四人神色一凛，齐声应道：“是，少夫人！”
傍晚，陈淮回来了。
两人一起用了晚膳。席间，薇明简单提了提安排院里下人和三房派人来的事。
陈淮听完，只“嗯”了一声，似乎并不意外。他放下筷子，擦了擦嘴，才道：“云岫安排得不错。她父亲是外院的一个小管事，还算本分。”
他只点评了云岫，对三房的事只字未提，仿佛那根本不值一提。但这种态度本身，就是一种默许和支持。席间安静，只有轻微的碗筷声。
饭后，漱了口，陈淮才仿佛不经意地提起：“明日回门，礼单母亲已经备好了，你看看还有什么要添的。”他从观墨手里接过一张单子，递给薇明。
薇明接过，快速扫了一眼。礼单很丰厚，符合定国公府的身份，也给足了她和永宁侯府面子。
“母亲准备得很周全，”薇明将单子递给身后的扶苏收好，然后看向陈淮，“替我多谢母亲。”
两人又浅聊了几句，便由丫鬟伺候着各自梳洗，不消一个时辰，薇明已卸了钗环，穿着一身素软的中衣坐在镜前，由浣葛替她通发。陈淮也从净房出来，墨发微湿，带着一身清冽的水汽。
两人目光在镜中一触即分。
“时辰不早，安置吧。”陈淮率先移开视线，走向床榻。
薇明应了一声，浣葛会意地放下玉梳，悄声退下，轻轻带上了门。
室内顿时安静下来，只听得见彼此清浅的呼吸声。薇明走到床榻另一边，掀开锦被一角躺下，尽量不碰到身旁的人。红烛的光晕柔和地笼罩着拔步床内有限的空间，将这份安静渲染得有些微妙。
“明日回门”陈淮忽然开口，声音在夜色里显得格外低沉，“我会多安排两个护卫随行。”
薇明侧过头，在昏暗中看向他模糊的轮廓：“世子思虑周全。”她没有多问。
“嗯。”他应了一声，翻了个身，将她拥入怀中，“睡吧。”
“……好。”
薇明也稍微蹭过去了点，闭上了眼睛。身旁传来令人安心的温暖气息，以及均匀的呼吸声。
窗外月色朦胧，室内烛影摇曳。一对新人，相拥而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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