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水流冲出地下河后，精疲力尽的无邪等人被早已守候在外的无二白手下和潘子救起。原来，当初即使有无心的保证，潘子心底那份对无邪的担忧始终未曾放下。他多留了个心眼，设法从王盟口中逼问出无邪他们真正的目的地是巴乃。察觉事态可能超出掌控，潘子立刻联系了无二白。
无邪只是体力透支晕了过去，被妥善安置在阿贵家的吊脚楼休息。而伤势较重的张启灵、胖爷以及心神与身体皆受重创的顾念安，则被紧急送往了最近的医院。
无心沉默地将程玄明的遗体暂时安置在一处干净阴凉的地方，细致地为他整理好衣冠，仿佛他只是睡着了。做完这一切，他转身就想赶往医院，守在顾念安身边，却被一个沉稳的声音拦住了去路。
“无心法师，可否借一步说话？”无二白站在不远处，神情平静地看着他。
无心微微侧过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声音冷硬：“吴先生，我们之间似乎没什么可聊的。”
无二白对这份明显的抗拒不以为意，只是嘴角极轻地扯动了一下，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笃定：“若是话题关乎那顾家小子呢？也不听听？”
无心即将迈出的脚步瞬间定在原地。尽管他脸上依旧看不出情绪，但身体却已转向无二白的方向，毫不客气地走到对方身边的木椅坐下，言简意赅：“说。”
无二白也随之弯腰坐下，动作不疾不徐。他并未直接切入正题，而是先缓缓抿了一口手下递来的茶水，才开口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我想，法师一定好奇，当年顾家究竟是如何被‘它’彻底盯上的。关于这一点，我恰好比那已故的陈皮阿四，知道得多一些。”
他顿了顿，无视无心骤然变得锐利如刀的视线，继续说道：“当年，你的老朋友顾玄武大张旗鼓地寻你，并非是在他试图联系九门求助之后才引起注意的。而是他的动作规模太大，从一开始，就引起了……”无二白说着，抬手指了指上方，“……的注意。或许最初，‘它’也只是出于好奇，但这顺藤摸瓜地一查……”
无二白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听不出什么温度，反而带着一丝命运的嘲讽：“其实，程玄明的父亲程墨，当时不过是‘它’手中一颗无关紧要、随时可以安插的棋子。到了程玄明这一代，更是近乎处于放逐状态。可偏偏就在顾玄武寻你之事发生后，他们这一支突然就得到了重用。”
他的话语如同恶魔的低语，一字一句敲在无心的心上：“可惜了。若没有当年那番顺藤摸瓜的调查，顾玄武本可以安稳度过晚年，寿终正寝；程玄明那般聪慧隐忍的孩子，凭借自身能力，也定能前程似锦，前途无量；而顾念安，既有祖父的全力扶持，又有兄弟的倾力相助，这普天之下，恐怕也找不出几个比他更顺遂幸福的少爷了。”
无二白微微前倾身体，目光深邃地看向无心，声音压得更低，却更具穿透力：“所以，法师不妨想想，究竟是谁……间接害死了顾玄武，又让程玄明走上这条不归路，最终落得如此结局？是谁，让原本该拥有这一切的顾念安，变成了如今这副遍体鳞伤、痛失至亲的模样？”
这个敏感而尖锐的问题，如同最锋利的针，精准刺中了无心内心深处一直不敢面对、不愿承认的隐痛与自责。他紧绷的神经瞬间断裂，猛地站起身，一把死死攥住无二白的衣领，眼底翻涌着压抑不住的痛苦与暴怒：“你到底想说什么？！”
无二白虽被钳制，神色却丝毫未变。他先是抬手挥了挥，示意远处看到冲突想上前的手下退开，然后才轻轻拍了拍无心紧攥着他衣领的手，语气依旧平稳：“法师是聪明人，想必早已猜到。那个能操控、利用九门这么多年的‘它’，其势力和触及的层面，早已远超顾家所能应对的范畴。你活了这么漫长的岁月，应该比谁都清楚，古往今来，那些坐拥至高权力的帝王，在权位稳固之后，下一步追求的会是什么——无非长生。所以，法师，即便你自身再特殊，再强大，面对这样一个庞然大物，你几乎没有胜算。更何况……如今的你，早已有了无法割舍的牵挂。”
“牵挂”二字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无心强撑的防线。他攥着无二白衣领的手骤然失力，松脱开来，整个人几乎是跌坐回身后的长椅上，方才那股骇人的气势消散殆尽，只剩下一种深可见骨的疲惫与茫然。
他垂下头，声音干涩沙哑：“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无二白心知目的已基本达到，他重新坐直身体，恢复了那副从容不迫的姿态，只是眼神里多了几分算计与凝重：“其实，我们现在还占着一丝先机，法师。‘它’目前还不知道，你能够与那座藏有终极长生秘密的青铜门产生共鸣，甚至可以不借助鬼玺等外物直接开启它。”
他微微停顿，让这句话的重量充分沉淀，然后才缓缓说出最终的目的：“一切的源头，或许都在那扇门上。既然你能打开它……或许，你可以考虑，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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