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此刻，纷乱繁杂的线索终于在脑海中归位，林砚才感觉自己真正踏入了这个世界门槛。
他知晓了一部分老爹辉煌而沉重的过去，明白了那看似平凡的日常背后所倾注的、将他隔绝于危险之外的全部努力，也看清了因父亲之死而骤然掀开的，这片黑暗深渊的一角。
当这一切轰然落下，想象中的恐惧或是兴奋并未出现，席卷而来的，竟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不是受伤后的虚弱，而是精神在承受巨大冲击，做出重大抉择后，彻底卸下重负的空虚与乏力。
念头豁然通达，此刻的他，内心反而一片宁静，不再焦躁，也不再急于证明什么。
他需要休息。
一场主动选择的、自然而然的，不受噩梦惊扰的充分休息，为即将到来的一切积攒力量。
这个念头刚刚浮现，沉重的眼皮便无法抗拒地合拢。均匀而深沉的呼吸声很快从他的鼻腔中传出，打破了房间中持续良久的紧绷与宁静。
韦斯利怔怔地看着几乎是瞬间就陷入深度睡眠的林砚，脸上的表情从错愕慢慢转化为一丝无奈的，掺杂着怜惜的哑然失笑。他轻轻拉过被子为林砚盖好，然后转过头，望向窗外那轮怔缓缓沉入城市天际线的夕阳。
金色的余晖洒进房间，温柔地笼罩着沉睡的少年，仿佛在为这短暂的平静时光镀上一层静谧的柔光。
休息的第一天上午，卡戎敲响了他们的房门，将裁缝店里收集起来的东西都交给了他们，还有一个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文件夹。
“阿道夫先生，这是温斯顿先生为您确定的最终课程表和相关导师的基础信息。还有这些，是你们从裁缝铺中收集回来的物品。”
卡戎在将东西都交给门口的韦斯利之后便离开了这里，那份文件被丢在了林砚的身上，韦斯利哼哧哼哧地将门口的几个大箱子都推进了屋内。
还不等林砚查看文件中的内容，就被韦斯利的一句话给打断了。
“文件不急，先收拾这些东西吧，总是要整理的。”
林砚的伤势虽然经过了一天的恢复，但他依旧不能下地，只能用暂时可以摆动的左手来给韦斯利添一点‘小麻烦’。裁缝店中的大部分东西都在那场大火和后续的混乱中损毁了，而剩下的多是一些烧焦一半的布料，变形的工具和一些个人物品。
收拾这些东西的整个过程稍微有那么一些沉闷、压抑，每一件物品都能勾起林砚的一段回忆。
就在整理接近尾声时，韦斯利从一个被烟熏黑的木箱底部扯出了一卷被仔细包裹着的长条状物品。
“这什么？藏这么深？”韦斯利嘟囔着，掂量了一下，他不确定其中包的是什么，但放在手中的感觉却有些沉。借着照射进来的阳光，他解开了捆绑的细绳，将里面的东西小心展开。
乍看之下，这东西似乎与店里那些高档但寻常的西装面料并无区别。韦斯利下意识地调整了一下角度，想要看的更仔细些，毕竟被包裹如此严实且压在箱子底下的东西怎么可能会是普通的玩意？
阳光斜照在了布面之上，一道闪光霎时吸引了韦斯利的全部注意。随着他的调整，阳光充分照射在布面上时，眼前的面料上浮现出了一幅若隐若现的复杂的几何花纹。
那花纹并非绣在表面，更像是编织在面料结构之中，线条精准得不可思议。在阳光下流转着一种极其寡淡介于银色和哑光之间的微妙光泽，仿佛具有生命般，随着光线的流动而微微闪烁，透着一股神秘而古老的气息。
“这是...”林砚的目光被吸引过去，眼中浮现出回忆之色：“老爹之前弄回来的特殊线材，说是掺了什么...稀有金属粉末？然后让我试着在上面绣一些他设计的图案，还让我不能再表面上看出任何痕迹来。
我绣了很久，但他从来没告诉我这到底是干什么用的。后来好像没什么进展，他就把这块料子收起来了，我也没在碰过。”
林砚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困惑和怀念：“没想到老爹还留着呢...”
韦斯利将面料拿到房间光线较暗的角落，那面料之上的花纹立刻消失不见，变回了一块毫不起眼的西装面料。
“有意思...”韦斯利眯起眼，杀手本能让他察觉到了这东西绝不普通：“霍珀从不做无用功。先收好吧，也许以后会知道有什么用。”
林砚点了点头，将这个特殊的面料递给了韦斯利，放在了他们收拾后决定留下来的那个箱子之中。经过整理，真正留下来的东西其实很少。一本老爹留下来的手工笔记，上面写的都是他老爹整理出来的，打算在他接手裁缝店后再慢慢交给他的东西。多是一些怎么去应对解决杀手们提出的需求内容。
除此之外就是老爹的工具箱，这个工具箱保存的还很完好，是个纯木质的手工箱子，一看就很有年头。可惜里面缺了一把剪刀。那把剪刀就是当时林砚用来报仇拿在手中的那把，经过他的暴力使用，那个剪刀已经不能用了。但却也被收了回来，林砚也给留了下来，就当做一个念想吧...
之后就是刚刚提到过的那个面料了，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收拾完这些之后，林砚将目光投向了韦斯利扔在床上的那个黑色文件夹。伸手拿起默默翻开。
文件里面是几张打印清晰的表格，罗列着他未来一段时间需要学习的项目：
规则与礼仪。导师：卡戎。
基础体能恢复与格斗意识。导师：凯恩·雷蒙德。
枪械知识、安全操作与基础射击。导师：格雷戈里、韦斯利。
观察、记忆与情报分析基础。导师：艾蒂。
近身格斗\/抗击打专项训练。导师：艾丝特·伊万诺娃。
潜行、追踪与反追踪入门。导师：‘教授’。
创伤应急处理与野外急救。导师：欧阳。
他的目光在艾丝特这个名字上停顿了许久，眉头不由自主地微微皱起。记忆被拉回了餐厅那一刻，那个端着红酒杯，嘴角带着玩味的笑，轻描淡写地用一枚金币试图买下他全部信息的女人。
“艾丝特？”林砚抬起头，看向了旁边刚坐下的韦斯利，语气中带着明显的疑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抵触：“那个女人？教我近身格斗？”
韦斯利似乎早料到了他的反应，哼笑了一声，走过去将文件拿到了手中扫了一眼。
“别被她那副漂亮脸蛋和想挖人隐私的臭毛病骗了。”韦斯利的语气里带着一种近乎敬畏的调侃，但眼神却无比认真：“艾丝特·伊万诺娃，俄法混血，身高187公分。乍一看像是该在巴黎或者米兰的t台上闪耀的模特...”
韦斯利拉长了语调，直视着林砚的双眼：“但我要和你说的是，别被一个人的外表给骗了。尤其是这个世界的人，他们每一个都是怪胎！
艾丝特真正扬名的那一战，是她独自捣毁了一个盘踞在东欧边境的小型军火黑市据点。用的就是她的那双看起来能跳天鹅湖的大长腿！现场21个人，全是经验丰富的亡命徒和退役老兵。事后传出的验尸报告显示，超过半数的人致命伤是颅骨粉碎性骨折和颈椎断裂。”
韦斯利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关键信息，轻飘飘的话又给林砚上了一课：“哦，对！据说他当时穿的还是高跟鞋。”
林砚的脑海中下意识地浮现出了一场充满着华丽、暴力、极具冲击力的‘美学’画面。他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这份名单上在艾丝特的课程名称上是会有一个斜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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