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真府彻底湮灭的余波，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北疆这片苦寒之地激起了层层涟漪，却又被更广袤的冰雪与寂静迅速吞没。热泉之眼周围的温度似乎更低了，连那汩汩的泉水都仿佛凝结了瞬间。
文若海、谢狂等人挣扎着从冰面上爬起，看着不远处气定神闲、仿佛只是出门踏青归来的林亦辰三人，心中的震撼与挫败感难以言表。他们拼死拼活，损兵折将，最终却连口汤都没喝上，而对方显然已获得了真府最大的机缘。
谢狂脸色铁青，握紧了拳头，指甲几乎嵌进肉里，但一想到林亦辰在炼心殿那弹指惊雷的手段，以及此刻那深不见底、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的气息，所有的不甘与愤怒都化为了冰冷的恐惧，最终只是颓然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
文若海深吸一口刺骨的寒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脸上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着林亦辰遥遥拱手：“恭喜林兄……不，恭喜林前辈，得获冥尊无上传承，大道可期！文某……心服口服。”
他姿态放得极低，直接以前辈相称，彻底认清了现实。他身边的那个老者更是躬身垂首，连大气都不敢喘。
林亦辰目光平淡地扫过他们，如同看路边几块无关紧要的石头。“北疆事了，诸位好自为之。”
他没有威胁，也没有招揽，但这句平淡的话语却让文若海等人如蒙大赦，同时又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这意味着林亦辰暂时不会追究他们之前的冒犯，但也划清了界限，若再有不轨，后果自负。
“是是是，我等明白！”文若海连忙应声，再不敢有丝毫停留，带着残存的人手，匆匆离去，背影狼狈。谢狂更是如丧家之犬，带着仅剩的两名手下，头也不回地扎进了风雪之中。
转眼间，热闹非凡的热泉之眼，便只剩下林亦辰三人，以及一直守在冰谷据点、闻讯赶来的曹少钦及其麾下“暗影”精锐。
“主子！”曹少钦快步上前，单膝跪地，声音带着激动与敬畏。他虽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能感受到林亦辰身上那如同浩瀚星空般深不可测的气息，远胜从前。
“起来吧。”林亦辰抬手虚扶，“此地之事已了，准备一下，即刻返京。”
“是！”曹少钦凛然应命，立刻安排下去。
沐婉清看着瞬间肃清的局面，以及曹少钦等人对林亦辰那发自骨髓的敬畏，心中再次感慨。她走到林亦辰和苏云裳面前，抱拳道：“林……林兄，苏姐姐，真府之行，婉清受益良多，感激不尽。如今诸事已毕，我也该返回天山复命了。”
她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这段惊心动魄的旅程，让她见识了更广阔的天地，也见证了眼前男子如同彗星般崛起的传奇。心中那份朦胧的好感，在巨大的实力差距和对方已有苏云裳这般道侣的现实面前，只能深深埋藏。
苏云裳上前一步，握住沐婉清的手，微笑道：“沐妹妹何必客气，你我并肩作战，已是朋友。天山与京城虽远，但若有闲暇，随时欢迎你来寻我们。”她心思通透，如何看不出沐婉清的心思，但并无芥蒂，反而落落大方。
林亦辰也点了点头，取出一枚他以自身混沌真元临时凝练的、蕴含一丝阴阳道韵的玉符，递给沐婉清：“此符赠你，危急时可捏碎，或可挡灾，亦能让我感知你的方位。”
沐婉清接过尚带余温的玉符，心中一暖，郑重收起：“多谢林兄！后会有期！”她不再犹豫，对二人抱拳一礼，转身施展轻功，几个起落便消失在茫茫风雪之中，身影决绝而洒脱。
送走沐婉清，林亦辰目光转向曹少钦：“京城近来有何动静？”
曹少钦神色一正，躬身禀报：“回主子，冯公公半月前曾有密信送至冰谷，言及京城暗流汹涌。主子您久离京城，朝中关于‘九千岁’恃宠而骄、罔顾国事的流言再起，以福王为首的宗室和一些清流御史，活动频繁。另外……影楼在京城似乎又有了新的动向，但极其隐蔽，我们的人暂时未能查明。”
林亦辰闻言，眼中没有丝毫意外，只有一丝冰冷的了然。“跳梁小丑，总是不甘寂寞。影楼……看来他们的楼主，是坐不住了。”
他获得冥尊传承，修为暴涨，更是初步开辟体内界域，感知能力远超以往。虽远在北疆，却已隐隐感觉到，在那遥远的帝都，一张针对他的无形大网正在收紧。而影楼，无疑是其中最关键的一环。
“传令下去，”林亦辰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北疆所有‘暗影’力量，由明转暗，全面监控各方势力动向，尤其是与影楼、宗室有关的任何蛛丝马迹。没有我的命令，不得轻举妄动。”
“是！”曹少钦沉声应道。
“我们回去。”林亦辰握住苏云裳的手，“是时候，让京城那些人，重新记起被支配的恐惧了。”
他没有选择立刻破碎虚空、瞬息千里般返回。那样固然震撼，却少了必要的铺垫和威慑。他要的，是堂堂正正地回去，以一种无可匹敌的姿态，将所有阴谋与反抗，碾碎在萌芽之中。
车队再次启程，迎着愈发猛烈的风雪，向南而行。
与来时不同，这一次，林亦辰不再需要刻意收敛气息去适应环境。他端坐于马车之内，周身道韵自然流转，所过之处，狂暴的风雪竟主动避让，车队行进的速度快了数倍不止，如同在平静的官道上行驶。
苏云裳依偎在他身旁，感受着他体内那浩瀚如海、却又温润如玉的力量，心中一片宁静。她知道，她的道侣，已然真正成长为参天大树，足以庇护她，也足以撼动这天下。
数日后，车队已接近北疆与中原的边界。
林亦辰忽然心念一动，睁开了双眼，目光仿佛穿透车壁，望向了东南方向某处虚空。
“怎么了？”苏云裳轻声问。
“没什么，”林亦辰嘴角泛起一丝冷意，“感觉到一只躲在暗处窥探的老鼠罢了。看来，我们回京的消息，有人比我们想象的，知道得更早。”
他并未出手，只是心念微动，一丝蕴含着他意志的混沌气息，已如同无形的烙印，悄无声息地跨越了数百里空间，落在了那个隐藏在阴影中的窥探者身上。
远在数百年里外，一座隐秘山谷中，一个正在用水镜术窥探北疆动向的影楼探子，猛地浑身一颤，水镜轰然炸裂，他本人更是如遭雷击，狂喷一口鲜血，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恐惧，仿佛被某种至高无上的存在瞥了一眼，灵魂都在颤栗。
林亦辰收回目光，不再理会。这只是个开始。
风雪归途，既是返程，也是新一轮风暴的开端。京城的棋局，等他回去，便可收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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