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墨兰女学
京郊的旧祠堂被改得焕然一新，朱漆大门上挂着块“淑贤女学”的匾额，字是墨兰写的，温婉中透着股刚劲。开学那日，十几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女孩站在门前，手里攥着入学凭据，眼里又怯又盼。
这是墨兰创办的女学，与别家不同——不教女红诗词，课表上写的是“算学、农桑、医术”。招生告示上写着“凡家贫有志之女，皆可入学，管食宿，免学费”，首批学生多是菜农、铁匠、车夫的女儿，最大的十五岁，最小的才十岁。
“今日第一课，学认秤。”墨兰站在讲台上，身后的黑板画着杆大秤，“你们家里卖菜、打铁，都要算账，秤不准，就会吃亏。”
她让丫鬟抬来一筐萝卜，分给每个女孩一杆小秤：“称出这萝卜的重量，记在本子上，明日咱们去市集，看看与店家的秤差多少。”
女孩们立刻忙活起来，小手握着秤杆，涨红了脸调整秤砣。铁匠家的女儿铁妞力气大，一把提起秤，却不会看刻度，急得直跺脚。墨兰走过去，握着她的手教：“秤杆平了，看秤砣的位置，这是一斤，这是八两……”
铁妞的眼睛亮起来：“娘说我家打铁总被收重税，原来是秤不对！”
墨兰笑着点头：“学好算学，不仅能管账，还能辨是非，谁也骗不了你们。”
农桑课更热闹。墨兰在学堂后辟了块试验田，种着稻、麦、桑、麻，让女孩们跟着学育苗、除草、施肥。她教她们记“生长日志”，哪天发芽，哪天开花，长得好不好，都写在本子上。
“你们看这麦子，”墨兰指着一株发黄的麦苗，“叶尖卷了，是缺水，得多浇些；那株长得矮，是土太瘦，该追肥。种庄稼和养人一样，得细心看，用心护。”
菜农的女儿春丫学得最认真，她把自家菜摊的账本拿来，用学的算学重新核了一遍，发现被批发商多算了两成的钱。周末回家，她拿着账本去找批发商理论，竟真的要回了多付的钱。春丫娘又惊又喜，跑到女学给墨兰磕头：“夫人救了我们家！我家春丫，以后也是能顶事的人了！”
医术课请的是城里的老大夫，教女孩们认草药、治小病。头疼脑热用什么药，烫伤了怎么处理，甚至连产妇的月子护理都教。“女子心细，最懂家人的病痛，”墨兰对女孩们说，“学好医术，既能护着家人，也能帮着邻里。”
沈砚之得空就来旁听，常坐在最后一排，像个认真的学生。有次墨兰讲“桑蚕养殖”，说“蚕要三眠，眠时不能惊动，就像女子坐月子，得静养”，他听得频频点头，课后笑着说：“夫人这课讲得透彻，连我都学会了怎么养蚕，真是我的‘民生太傅’。”
女孩们渐渐褪去了怯意，变得自信起来。她们会在算学课上指出先生的笔误，会在农桑课上发现墨兰没注意的虫害，甚至敢在医术课上与老大夫争论“哪种草药治咳嗽更有效”。
有次仁宗的皇后派人来视察，见女孩们在试验田劳作，手上沾着泥，却笑得灿烂，回来后对仁宗说：“沈夫人教的，是能让女子立世的本事，比学那些风花雪月有用多了。”
仁宗特意给女学题了“巾帼兴邦”四个字，墨兰把它挂在试验田边，对女孩们说：“兴邦不只是男人的事，你们学好本事，帮家里算账，种好庄稼，照顾病人，都是在为家为国出力。”
一年后，首批学生毕业。铁妞回了铁匠铺，用算学帮父亲打理生意，账目清清楚楚，回头客多了三成；春丫成了村里的“农桑先生”，教妇女们科学种蔬菜，产量提高了不少；最小的妞儿跟着老大夫学医，在镇上开了个小药铺，专治小儿小病，被称为“小神医”。
墨兰站在女学门口，看着女孩们各奔前程，心里像揣了团暖火。沈砚之走过来，递给她一枝刚开的海棠：“你的学生，比我的同僚还能干。”
墨兰接过花，望着试验田里郁郁葱葱的庄稼，轻声道：“女子不是只能困在闺阁里，她们的手，既能握针线，也能握锄头、握药杵、握算盘。这天下的事，本就该男女一起扛。”
风吹过女学的匾额，“淑贤”二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墨兰知道，这“淑贤”不是温顺贤良，是“淑于身，贤于世”——女子当有学识，有担当，能为自己谋生计，能为家人添助力，能为民生尽绵薄，这才是真正的“淑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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