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工厂内的空气凝滞如铁锈。沈叙背靠着冰冷的金属壁，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的剧痛，额角的鲜血滑落，在下颌线凝成暗红的血珠。对面，那个与他拥有相同轮廓的镜像体，正一步步逼近，冰冷的瞳孔里没有任何属于人类的情感，只有执行指令的绝对漠然。
“结束。”镜像体重复着这个词，抬起了手，掌心开始汇聚起一种扭曲光线的、不祥的能量波动，与沈叙所掌握的“织网者”能量同源，却充满了侵蚀与毁灭的特性。
沈叙能感觉到那股能量的威胁，足以将他此刻虚弱的存在彻底抹除。他试图调动体内残存的力量，却发现因为苏晚那不顾一切的“灌注”，原本近乎枯竭的核心虽然重新点亮，却变得异常躁动而不稳定，仿佛两种同源却不同性质的力量正在激烈碰撞。
无法硬抗！
就在镜像体掌心的能量即将喷薄而出的瞬间，沈叙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银芒。他没有选择对攻，而是将体内所有躁动的能量，包括苏晚传递而来的那份温暖而坚定的力量，全部逆向灌注到脚下的地面——并非攻击，而是共鸣！
他以自身为媒介，强行与这片被废弃、被遗忘的工业土地深处，那些沉寂的金属、残破的电路、甚至空气中弥漫的微弱电磁场，建立了一种极其短暂而脆弱的连接！
“嗡——！”
一股无形的震荡波以沈叙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厂房内所有残存的玻璃窗在同一时间剧烈震颤，发出刺耳的嗡鸣！天花板上锈蚀的金属管道吱呀作响，灰尘簌簌落下！
镜像体显然没有预料到这种完全不符合能量对轰逻辑的反击方式，它掌心的能量波动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环境剧变而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紊乱和迟滞！
就是现在！
沈叙强忍着能量逆冲带来的经脉撕裂般的痛苦，身体如同蓄势已久的猎豹般暴起！他没有使用任何复杂的格斗技巧，而是将所有的意志、所有的力量，凝聚于一点，如同破甲的锥，合身撞向镜像体！
这不是力量的比拼，而是意志与本源的冲撞！
“砰！”
沉闷的撞击声在空旷的厂房内回荡。两道身影狠狠撞在一起，却没有立刻分开。沈叙的手如同铁钳般死死扣住了镜像体的双臂，额头抵住对方的额头，银色的光芒与那种不祥的扭曲能量在他们之间激烈地交织、湮灭！
“看着我！”沈叙低吼，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强行将自己的意识，透过那双冰冷的、非人的瞳孔，逆向灌注进去！“你是什么？谁制造了你？！”
镜像体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它那完美的、毫无表情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裂痕，一种程序错乱般的扭曲。它试图挣脱，但沈叙燃烧生命般的钳制让它一时无法脱离。
“我是……沈叙……”镜像体发出断断续续的、电子合成般的声音。
“不！你不是！”沈叙的意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烙印过去，“你只是一个可悲的复制品！一个没有过去、没有未来、连存在本身都被定义的傀儡！”
剧烈的对抗中，沈叙感觉到自己与镜像体连接的能量通道深处，似乎触碰到了某种……更深层的东西。一些破碎的、混乱的记忆碎片，如同被打破的镜子，折射出模糊的景象——
一个布满精密仪器和闪烁屏幕的昏暗房间……
一个背对着光影、看不清面容的模糊轮廓……
一段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指令回响：“……取代……清除障碍……掌控‘钥匙’……”
还有……一种更深沉的、如同背景噪音般的“注视感”，远超沈宏远所能带来的压迫……
这些碎片一闪而逝，却让沈叙心神剧震。父亲……果然不是终点！
而就在这时，镜像体仿佛被触动了某个核心指令，反抗的力量陡然倍增！它猛地挣脱了沈叙的钳制，向后踉跄几步，原本冰冷的眼中竟然闪过一丝类似“痛苦”和“混乱”的情绪。
“错误……冲突……清除……”它喃喃自语，身上的能量变得极度不稳定，光芒明灭不定，身体轮廓也开始出现细微的扭曲和重影。
它似乎……要崩溃了？
公寓书房内，苏晚虚脱地靠在椅子上，脸色苍白如纸。刚才不顾一切的意识投射和能量传输，几乎耗尽了她的心神。她紧紧盯着周延那边传来的、依旧混乱的数据流，心脏如同被悬在深渊之上。
突然，周延急促的声音响起：“能量读数出现剧烈变化！其中一个能量源（镜像体）的稳定性正在急剧下降！波动模式……类似于过载崩溃前兆！另一个能量源（沈叙）虽然微弱，但似乎……稳定住了？”
几乎同时，陆辰的声音也插了进来：“我的人报告，工厂内部刚才传出异常巨响和能量波动，现在……好像安静下来了？”
苏晚的心猛地提起。结束了吗？沈叙……赢了吗？
她挣扎着想再次集中精神去感知，却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根本无法做到。
就在这时，她那沉寂了许久的手机，再次突兀地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依旧是那片不祥的漆黑。
苏晚的心瞬间沉到谷底。又是它！
然而，这一次，漆黑的屏幕上没有出现血红的「Game over」，而是缓缓浮现出一行新的、同样是红色却显得更加扭曲、仿佛带着一丝……讶异的文字：
「意料之外的变数。有趣的‘钥匙’。」
钥匙？苏晚瞳孔骤缩。这个词，与沈叙从镜像体碎片中感知到的指令碎片，重合了！
这个幕后黑手，不仅在看，而且对刚才发生的一切了如指掌！它称她为……“钥匙”？
没等苏晚从这巨大的信息冲击中回过神来，屏幕上再次浮现出新的文字，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第一幕结束。期待下次见面，‘钥匙’小姐。」
文字消失，屏幕恢复如常。
苏晚握着手机，指尖冰凉。这个存在，远比她想象的更可怕。它似乎并不在意一个镜像体的损失，反而将注意力更多地投向了她。
废弃工厂内，尘埃落定。
那个与沈叙一模一样的镜像体，在一阵剧烈的能量闪烁和形体扭曲后，最终如同破碎的琉璃般，化作点点游离的能量光粒，消散在空气中，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沈叙单膝跪地，用尽最后力气支撑着身体，才没有倒下。他剧烈地喘息着，浑身如同散架一般，额角的伤口再次渗出血迹。与镜像体的战斗，不仅是能量的消耗，更是意志与本源的残酷较量。
他赢了，但赢得的只是一线生机和更多扑朔迷离的疑问。
父亲不是终点。那个背后的“注视者”是谁？“钥匙”又是指什么？是指苏晚吗？为什么？
远处传来了隐约的脚步声和人声，是陆辰安排的人手终于小心翼翼地进入了工厂区域。
沈叙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身体的虚弱和脑海中的纷乱思绪。他必须立刻离开这里，回到苏晚身边。他挣扎着站起身，抹去额角的血迹，眼神重新变得冷冽而坚定。
无论对手是谁，无论“钥匙”意味着什么，他都不会让任何人伤害苏晚，也不会让任何人掌控他的命运。
这场风暴，才刚刚开始。而他，已经从猎物，变成了必须握紧刀锋的猎人。
他看了一眼镜像体消失的地方，那里空空如也，仿佛一切从未发生。但沈叙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彻底改变了。
他迈开沉重的步伐，向着工厂外隐约透入的光亮走去，背影在废墟的阴影中，显得格外孤峭，却也带着一股浴火重生般的决绝。
（第105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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