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噬念之晶
冰室之内，混沌道韵形成的寂静领域，如同无形的囚笼，将两个太乙尸傀死死禁锢。它们幽绿的魂火疯狂摇曳，传递出混乱的恐惧、愤怒，以及一丝源自本能的、对那暗混沌色身影的颤栗。陆尘身上散发的“空洞”与“终结”意味，对它们这种由阴秽与死亡能量构成的非生非死之物，似乎有着天然的压制。
陆尘的目光扫过厉血，确认他的伤势被暂时镇压后，便不再耽搁。他伸出右手，五指虚张，对准了那胸口镶嵌晶石的高大尸傀。
没有惊天动地的法力波动，也没有玄奥的咒文念诵。只是随着他五指轻轻一握，笼罩冰室的混沌领域骤然向内收缩、挤压！
“呃啊——！”高大尸傀发出骨骼碎裂般的刺耳嘶吼，它体表灰蓝色的腐烂皮肤和冰甲，如同被无形巨手揉捏的泥塑，开始出现不自然的扭曲、塌陷。胸口的灰蓝色晶石光芒急剧闪烁，试图释放出阴寒能量抵抗，但那些能量刚一离体，就被周围无所不在的混沌道韵吞噬、同化，反而加速了领域对它的压迫。
骨镰尸傀见状，嘶吼着挥舞骨镰，想要攻击陆尘，但它的动作在领域中迟缓了十倍不止，骨镰挥出的轨迹如同陷入泥潭，根本无法触及陆尘分毫。
陆尘的目标并非摧毁它们——至少不是立刻。他的指尖，一点深邃的黑暗凝聚，那黑暗并非虚无，而是蕴含着“归墟”对信息、记忆、存在痕迹的追溯与剥离之意。
“摄。”
他口中吐出冰冷的音节。
指尖黑暗化作一道细若发丝的黑线，无视了物理距离与能量阻隔，瞬间刺入高大尸傀胸口那块疯狂闪烁的灰蓝色晶石之中！
晶石猛地一颤，光芒骤然大盛，随即又急剧黯淡，内部传出无数混乱、痛苦、疯狂的低语尖啸，仿佛有无数破碎的灵魂被禁锢其中，此刻被强行搅动、翻阅！
噬念晶——陆尘瞬间明悟了这晶石的本质。这并非天然矿物，而是“幽骸”或其爪牙，以特殊手法，将大量生灵（很可能是被它们捕杀或献祭的北冥古族遗民、误入者甚至彼此吞噬的弱小尸傀）临死前的痛苦、恐惧、怨恨等极端负面意念与神魂碎片，混合北冥特有的玄阴冰煞与“外道”侵蚀能量，强行熔炼凝聚而成的邪恶造物。它既是这些尸傀的力量源泉和控制节点，也是一个存储了大量破碎记忆与信息的“数据库”。
陆尘的归墟道力，如同最冷酷无情的手术刀，直接切入晶石内部最核心的意念聚合体。无视那些疯狂的尖叫与混乱的画面，精准地捕捉着与“幽骸”、“献祭”、“侧门”、“共鸣点”等关键词相关的、相对清晰的记忆碎片和信息流。
一幅幅扭曲、阴暗的画面，如同破碎的镜片，涌入陆尘的感知：
（……冰封的峡谷，无数被冻结在玄冰中的古族遗民尸骸，它们的心脏位置被挖空，嵌入细小的灰色晶体……“骸主”赐下的“心种”……等待唤醒……）
（……海底火山口，沸腾的岩浆与极寒海水交汇处，一座倒悬的、由骨骼搭建的扭曲祭坛，正不断汲取着地火与玄阴之力，转化为灰败的波纹向外扩散……“地脉共鸣点”……）
（……古老的沉船墓地，一艘巨大的、形似鲲鹏骸骨的舰船残骸深处，回荡着永不消散的战吼与悲鸣……“战魂共鸣点”……可炼制“引魂香”……）
（……最重要的……“霜寂之心”……传说中北冥初开时孕育的先天冰魄，沉眠于“永霜城”废墟最深处……拥有最纯净古老的冰系本源与寂灭之意……是打开“侧门”，接引“骸主”真身的最关键“钥匙”……必须找到……献祭……）
信息驳杂，许多地方模糊不清，显然这些尸傀的灵智有限，接收到的指令和信息也是碎片化的。但几个关键地点和物品被反复提及：冰封峡谷（心种）、海底火山祭坛（地脉共鸣点）、沉船墓地（战魂共鸣点），以及最重要的——永霜城废墟的“霜寂之心”。
同时，陆尘也捕捉到了一些关于这些尸傀自身来历的片段。它们生前确实是某个北冥古族的成员，这个族群似乎在很久以前就信奉着某种与“冰”和“死亡”相关的邪神（或许就是“幽骸”的前身或同类），并在族群衰落时，被当时的“骸主”以秘法转化为这种半尸傀半污染源的形态，沉睡在类似此地的各处据点中，作为其苏醒或执行计划的后手。
“永霜城……霜寂之心……”陆尘心中默念。这个名字他有印象，在玄溟族的一些古老卷宗杂记中提到过，是比玄溟族历史更加久远的北冥传说之城，据说早已湮灭在某个纪元的寒潮灾变中，其遗址被誉为北冥十大绝地之一，危险程度甚至超过一般的归墟海眼。
幽骸竟将主意打到了那里。看来，他（它）的“替代”计划，需要的“基石”非同小可。
获取了关键信息，陆尘不再留手。五指骤然收紧！
“噗！”
一声沉闷的碎裂声响。高大尸傀胸口的噬念晶连同其胸腔，被无形的混沌之力彻底捏碎！不是物理上的破碎，而是存在概念上的湮灭！晶石碎片与尸傀残骸在倒下的过程中，便化作飞灰，消散于领域之中，连一丝残渣都未留下。其中的混乱魂念与污秽能量，被混沌道种瞬间吞噬、分解，化为滋养道种本身、并进一步理解“外道”侵蚀特性的养分。
骨镰尸傀见状，魂火中爆发出最后的疯狂，它不再试图攻击陆尘，而是猛地转身，将两柄骨镰狠狠刺向自己的头颅！竟是要自毁，防止被读取记忆！
“定。”
陆尘淡淡开口。领域之力瞬间凝固，骨镰尸傀的动作僵在半空。
又一道归墟黑线刺入它的头颅，但收获甚微。这具尸傀的核心似乎不在头部，且其魂火结构更加简陋，存储的信息远不如那拥有噬念晶的同伴。只得到一些零散的、关于附近区域其他小型“共鸣点”和巡逻路线的信息。
陆尘随手一拂，骨镰尸傀也步了后尘，化为飞灰湮灭。
领域收回，冰室恢复了正常（除了残留的混沌道韵和消失的尸傀）。风雪呼啸的声音再次隐约传来。
陆尘转身，看向依靠在祭坛残骸边、正努力调息、眼神复杂地望着他的厉血。
“主上……您的力量……”厉血声音干涩，带着震惊与一丝陌生感。他感知到陆尘身上那股深不可测、却又令人本能不安的气息，与之前离开痛天道宫时又有了天壤之别。
“略有突破，但隐患也多。”陆尘言简意赅，走到厉血身边，再次检查他的伤势。那些灰蓝色的冰霜腐肉极其顽固，不断侵蚀生机，更隐隐试图污染神魂。
陆尘沉吟片刻，指尖凝聚起一点混沌道力，其中蕴含着一丝经过“归墟”净化提纯的、偏向“冰封”与“寂灭”的属性。他将这缕道力缓缓注入厉血伤口。
嗤——
伤口处的灰蓝色腐肉如同遇到克星，剧烈蠕动、萎缩，发出轻微的腐蚀声。混沌道力霸道地将其中属于“外道”的侵蚀意志与污秽能量剥离、吞噬，只留下相对纯净的冰寒损伤。虽然依旧严重，但已不再具备污染扩散性，以厉血大罗级的肉身和陆尘辅助，慢慢调养便可恢复。
厉血闷哼一声，额角渗出冷汗，但眼中却露出如释重负的神色。他能感觉到，那跗骨之蛆般的诡异侵蚀正在消退。
“多谢主上救命之恩！”厉血挣扎着想行礼。
“不必。说说，你为何在此？道宫情况如何？”陆尘抬手制止他，问道。
厉血脸色一黯，快速说道：“主上，您离开后不久，道宫外围便发现幽冥探子的活动迹象，比之前更加频繁隐秘。玄溟族那边也传来消息，他们祖地附近出现不明身份的袭击者，疑似血海或幽骸爪牙。属下与银箜长老他们约定的定期联络，在数日前突然中断。”
“属下担心主上与玄溟族盟友安危，便留下影煞主持宫务，亲自带了一队精锐，按照之前银箜长老透露的大致方位，潜入北冥寻找。不料刚靠近霜冻海岸线，便遭遇了数波怪物的袭击，那些怪物……就像刚才那些东西，但更加杂乱，像是被什么吸引聚集过来的。”
“我们边战边退，损失不小，最后在这附近被那四个厉害的怪物盯上，一路追杀至此。属下让其他弟兄分散引开部分追兵，独自将最强的这几个引入这冰窟，本想利用地形周旋，没想到它们对此地异常熟悉，还有那诡异祭坛增幅……若非主上及时赶到，属下今日必定陨落于此。”
厉血语气沉重，带着自责：“是属下鲁莽，低估了北冥凶险，折损了人手，还差点……”
陆尘摆了摆手，打断他的自责：“北冥之变，超乎预料，非你之过。道宫目前无大事便好。”
他目光看向冰窟深处，以及祭坛残骸：“此地不宜久留。幽冥的搜查队就在附近，刚才的动静虽被领域遮掩大半，但难保不会引起注意。你伤势需要静养，我先带你离开。”
“主上，我们去哪？回痛天道宫吗？”厉血问道。
陆尘略一思索，摇了摇头：“暂时不急。幽冥既然在此地发现了疑似与我相关的痕迹，恐怕不会轻易放弃对这片区域的搜查。此时带你返回，路径漫长，容易暴露。而且……”
他看向厉血，眼中混沌之色流转：“你带来的消息，加上我从那些怪物记忆中获取的信息……幽骸的爪牙正在北冥各处活动，搜寻所谓的‘共鸣点’和‘霜寂之心’，图谋甚大。我们不能坐视不理。尤其是‘霜寂之心’，若真落入幽骸之手，后果不堪设想。”
“主上的意思是……”厉血心中一震。
“找个安全的地方，你先疗伤。我需要进一步消化所得，并弄清楚‘永霜城’废墟的具体情况和‘霜寂之心’的真相。”陆尘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然后，在幽冥和幽骸之前，找到它。”
“或者，毁了它。”
厉血深吸一口气，压下伤势带来的虚弱和心中的震撼，重重点头：“属下明白！愿随主上前往！”
陆尘不再多言。混沌道韵再次弥漫开来，裹住他自己和厉血，同时也将冰室内那残破祭坛上有价值的部分（那些古老的符文碎片、残留的有机物和晶体）一扫而空，尽数吞噬分解。
紧接着，他们的身影如同融入冰壁的阴影，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冰窟之中，只留下空荡荡的冰室和呼啸的风雪，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过。
片刻之后，一队幽冥阴兵在牛头阴帅的带领下，小心翼翼地探查到了冰窟入口。
牛头阴帅手持幽冥探秽镜，镜光扫过入口处，之前被陆尘混沌道韵清理过的冰面光滑如镜，没有丝毫异常能量残留。
“奇怪……刚才明明感觉这边有极其微弱的空间扰动……”牛头阴帅摸了摸硕大的脑袋，铜铃般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进去看看！”
阴兵们鱼贯而入。很快，他们在冰室中发现了战斗痕迹（厉血最初留下的血迹和冰壁上的刀痕），以及……那彻底消失的祭坛基座和干干净净、连一点灰烬都没留下的地面。
“有人来过！清理得非常干净！连一丝残魂或能量粒子都没留下！”一名擅长追踪的鬼将惊疑不定地汇报。
牛头阴帅脸色阴沉：“能做得这么干净……绝非寻常修士。莫非真是那陆尘？或者……是其他也盯上此地的势力？”
他再次举起探秽镜，全力催动，镜光几乎化为实质，一寸寸扫过冰室每一处角落。
终于，在之前陆尘站立过的位置，镜光边缘，极其模糊地，捕捉到了一丝几乎消散殆尽的、难以用言语形容的……“空洞的回响”。
那感觉，就像有什么东西，曾经在那里，将周围的一切“存在感”都短暂地“吸走”了一部分，留下了一丝违背常理的“虚无”痕迹。
“这是……”牛头阴帅瞳孔骤缩，这感觉，与他之前在那废墟边缘捕捉到的、一闪即逝的暗灰色光点，似乎有某种本质上的相似，但又更加深邃、更加……“完整”？
“立刻上报秦广王殿下！”牛头阴帅猛地转身，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发现疑似‘目标’或与其密切相关的存在的最新痕迹！地点，霜冻海岸线，‘古骸冰窟’！请求增援与进一步指示！”
幽冥的网，似乎收紧了一些。
而陆尘与厉血，已然如同滴入北冥墨海的另一滴墨，悄无声息地，向着更加寒冷、更加古老的黑暗深处，潜行而去。
他们的目标，是传说中的绝地，也是幽骸野心的关键——永霜城废墟。
一场在幽冥、血海、幽骸等多方势力注视下的、关于“霜寂之心”的争夺与博弈，悄然拉开了序幕。而手握混沌归墟道种、身负“外道”隐患的陆尘，将在这场博弈中，扮演怎样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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