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长秋殿出来后,苏陌径直去了锅炉房。不知为何,每每思绪混乱失落无奈之时我总喜欢往锅炉房里跑,钻在房间的角落里,让理不清的思绪慢慢沉淀下来。
老闫每每见她这般也不去打扰,只默默地坐在一旁守着。
许是心里一下子存了太多事,今日的苏陌倒是开了口:“老闫,我在夜潇天的寝殿内发现了一个暗室。”
老闫惊愕回眸,满是担忧:“可又被发现?”
苏陌摇头,垂眸道:“他喝醉了,并未发现我。可我在那密室中见到了一个人,不...准确的说应该是一具尸体。”
老闫一惊,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从地上猛地站起,半张着嘴望着苏陌。
苏陌见状,忙道:“你别紧张,不是阿夜,是一个女子。”
老闫很明显的松了一口气,遂又重新紧张起来,重复道:“一名女子?”
“嗯。很年轻的一位姑娘,长相极美,被夜潇天存放在冰棺内,不知死了多少年。府上可有身份尊贵年纪轻轻便去世的女子?”
老闫敛眸,重新又坐回到地上,思索片刻摇了摇头。
苏陌继续道:“那女子一身紫衫,宛若仙子。想必生前定是位极美极温柔的女子,真是可惜。”
老闫猛地抬头,又从地上站起惊诧道:“等等!丫头,你说那女子穿的什么颜色的衣服?”
苏陌道:“紫色的啊,淡紫色。对了,房间内的纱幔也是紫色的,就连花案上的花都是紫的,我想那女子生前定是极爱紫色。所以去世之后,才在她身边周围摆满了她最喜欢的颜色。”
苏陌话完老闫一下蹲在了地上,像是丢掉了半个魂儿。
苏陌见状,忙上前询问:“老闫,你怎么了?”
老闫的四肢发凉,浑身僵硬。
“怎么这么冰?你生病了?”将手搭在老闫的脉搏上,却觉他心跳异常的快,倒像是被什么给吓到了,可这间房里除了自己和他,再没别人了。
“...老闫你...莫不是被我刚刚讲的冰棺里的女子给吓到了?你说说你,这么大岁数了,一个尸体都能把你吓成这样。”
苏陌打趣的笑着,可老闫脸上的骇然神情丝毫未减。
片刻后语气凝重道:“丫头,你可知你口中的女子是谁?”
苏陌愣住,不明所以的摇了摇头。
“我来府上近四十年光景,终日围着这锅炉房打转,对这府中的见闻知之甚少。可却独独记得当年这府里的确有一位钟爱紫衣的女子,紫色的衣衫,紫色的花,温柔美丽,待人友好和善,下人们私下里都管她叫紫霞仙子。只可惜啊,苍天无眼,红颜薄命,早早便过了世。到如今,能记下她的也没几人了。”老闫神情时而庄严时而落寞,像是在诉说着神灵,又像是一位极亲近的人。
苏陌疑惑道:“紫霞仙子?老闫你说的是?”
“刚入府时,下人们偶尔还能在她脸上看到些许笑容,可没过多久不知为何,她的脸上总会挂着淡淡愁容,遇到下人上前请安依旧会温暖回应,可大家都能感觉到,她和以前不一样了,好像更孤单了。可是怎么可能呢?外人眼中他是如此深爱她,又岂会令她哀伤?再后来府内传闻她有了身孕,下人们便再没看到她出门了。那年雪下的特别的大,一声婴啼打破了夜府寂静的长夜,可带来的却不是欢天喜地喜气洋洋,孤冷的院子里只有婴儿的啼哭声,她也在那个寂冷的长夜里香消玉殒,永远的离开了这里。”老闫的眼眶已经有些湿润,在摇晃的烛火下泛着微黄的光。
苏陌指尖发凉,胸腔内一阵酸流涌起,难以置信道:“你是说,那女子...她是...”
“没错,她就是少主的娘亲,我们幽州城前任城主樱夫人。”
苏陌犹如晴天霹雳,跌坐在地上双眼呆滞的望着屋内的烛火,不知是那油灯的烟太熏还是什么,眼眶里的泪水止不住的倾泻而下。
“少主命苦啊,若当年樱夫人还在,那么温柔善良的一个人,少主有她庇护,该是这世间最幸福的孩童,也不会落得如今这般下场。可偏偏天不遂人愿,母子骨肉分离阴阳两隔,留下一个婴儿在这世间受尽百般苦楚和折磨。如今他们还要拘着樱夫人的尸首让其不能入土为安,真是丧尽天良惨绝人寰!老天爷啊,您就睁睁眼吧,到底要让这母子受尽多少苦难才肯罢休啊!若有前世的因报,就冲老头子我一人来吧,别再伤害他们了,停停手吧!”老闫几近歇斯底里的仰头向天喊道,悲愤中夹杂着无助,单薄佝偻的身影像是一棵沧桑干枯的老树在倾尽自己最后的苍劲与天抗衡。
苏陌的泪水早已打湿了面颊和脖颈,无声地垂下头来,自阿夜离开那日起,她便觉自己像是沉进了井底一般,无力且彷徨。这些日子以来,难过过,伤心过,失落过,也无助过,可她仍然开朗。却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恨透了这个世界,这个不会善待阿夜和樱夫人的世界。
他们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何命运要这般对待两个善良可怜的人?
阿夜如今生死未明,而他的娘亲早已离世二十年之久,如今却被...
悲从中来的苏陌突然停止了哭泣,缓缓抬起头来,眼眶里的泪珠挂在眼睑之上。
轻轻地喊了声:“...老闫,不对,哪里不对,不是这样的。”
老闫转头,沉默的望她。
苏陌喃喃道:“他不是想拘着她,他看她的眼神温柔似水,即便是在醉酒之下,也不敢发出任何声响,生怕惊醒了冰棺里的人。他那么小心翼翼,怎会是要伤她?”
“...丫头,你在说什么?”
苏陌看向老闫,脸色煞白。
她早该想到的,寝殿里那盆紫色的小花,怎会是一个铁骨铮铮威严肃穆的男人喜爱之物,可整个房间里只有那盆小花被打理的一尘不染生机勃勃,不是夜潇天喜花,而是那花的主人对他来说珍贵异常。
那冰棺世间罕见,能存放在里面的人,对夜潇天来说更是珍宝不及。他不是要将她拘禁,而是要将她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他竟然对她...
他们...
那阿夜...
千头万绪在苏陌脑海里疯狂乱撞,无数个声音冲她砸过来,在她耳边叫嚣着。
那一张张或狰狞恐怖,或阴狠丑恶的嘴脸,对着一对弱小无助的母子指指点点,可那躲在暗处的男人却无动于衷。
伤风败俗!红颜祸水!灾星!恶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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